第三章 记xing
清晨鸟叫叽叽喳喳的,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沈瑛跟平常起得一样早,正端着早饭往谢雪风那屋走。
窗户正好开着,沈瑛路过时往里瞅了一眼,看见谢雪风坐在床上发呆。
距上次意外已经过去了二十天,谢雪风由于救治及时,所幸没什么大碍,多补补血就行了。就是沈瑛比较倒霉,脖子差点被咬断,到现在还缠着纱布,很多事要做,动作幅度一大就扯得伤口疼,做什么事都不方便。
说实话,沈瑛以为谢雪风醒来后,会继续对他不言不语,但令他意外的是,谢雪风竟然愿意理他、愿意跟他说话了。
就是语气有点
“公子,该吃饭了。”沈瑛进屋后提醒道。
谢雪风睨了他一眼:“在外偷窥我这么久,该不会是想怎么毒死我吧?”
沈瑛想辩解,但是又忍住,摇摇头,不出声。
小哥哥确实愿意理他了,只是语气不太好。
“呵呵,不是想毒死我,难道还想救我?”谢雪风道,“我一个废物救了有什么好处,不男不女,扔妓院也没人要,做奴隶就更没人稀罕,指不定哪天就死了,谁会要这种麻烦精拖后腿的。”
沈瑛继续摇头。
“你无话可说,也就说明你的心思被我猜中了。还不快把我这个废物扔出去,整天跟伺候大爷一样又累又困,得不到好处的,”谢雪风气虚,说起话来有气无力,但嘴皮子耍得十分厉害,“不然我身上还有什么值得索取的。哦,对了,我还可以给你生孩子呢。”
“我没有”沈瑛脸红了。小哥哥怎么能对他说“我要给你生孩子”这种话
“你说没有就没有?人心隔肚皮,是白是黑,不剖出来看看又怎么知道!”
“我我!”
“你什么你,说人话!”
谢雪风嘴皮子很厉害,沈瑛之前能气到他,也只不过是因为谢雪风身体不好,没力气斗。现在他情况好了不少,沈瑛再也没了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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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瑛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谢雪风冷笑一声:“之前你挺能言善辩,还把我气晕了,现在怎么没话说了?”
“”沈瑛干脆装哑。
“别呀,你不是挺喜欢抱我么,现在为何对我避如蛇蝎?”谢雪风伸手主动要碰他。
沈瑛想起了那天,谢雪风也是如此乖顺,结果突然把他扑倒,差点咬死他,于是脸色瞬间白了,下意识往后一退,躲开了谢雪风的触碰。
谢雪风猜到了什么,收回手,心想果然如此。
怕他才好,既然怕,自己也痛快了。
这些天谢雪风想来想去,为什么会有人能忍受他的烂脾气,难道面前这个叫沈瑛的少年真的恰好在路上捡到了他,然后无怨无悔,忍着各种辱骂和劳累救他照顾他吗?
他不会再信第二次了。
给了希望又亲自摧毁,然后告诉你,你从来没有逃脱他们的手掌心,一切都是假的,接着带回去变本加厉地折磨,从桃源打入地狱。
这不就是那些人的常用手段?
沈瑛忍了这么多天都没露出马脚,一定是他们遇到了什么,不方便把他抓回去。
谢雪风不会再相信任何人,真的不会了。
至于什么时候抓,随意。
反正谢雪风这辈子算是毁了,再也没希望了,活不活又有什么意义。
说不定哪天他们玩腻了自己,把他往街上一扔,野狗纷纷扑上去分食,自己也算走得干净,起码不会脏了路人的眼。
原来谢雪风怕这个怕那个,委曲求全,反而让他们愈发过分。现在谢雪风想明白了,横竖都是受折磨,不如先让自己痛快。
他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从小没受过气,凭什么要受这些人的委屈?
这时有什么东西碰到了谢雪风的眼睛,他抬头,见沈瑛刚好收手。
沈瑛被抓了个现行,有些无措,只好安慰道:“别哭。”
谢雪风摸摸脸,摸到了水迹,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呵呵,让一个呆瓜过来也是有好处的,起码呆瓜是真傻。
想到此处,谢雪风露出一个假笑:“过来啊,为什么怕我?”
沈瑛:“没,你想多了。”
“上次是我不对,以后不会了,”谢雪风说,“要知道,我人生地不熟,对你起警惕也是正常的,我其实也很后悔。过来,我看看你的伤。”
沈瑛怎么都觉得不对,小哥哥还不如对他阴阳怪气,或者直接不理他,现在突然这么好,真的很怪。
“不、不用了,我还有事,先出去了。早饭放这里,有什么事喊我就可以。”沈瑛拒绝。
谢雪风:“别怕我,我不会再咬你了,那只是个意外。”才怪。
沈瑛摆摆手,急急忙忙跑了出去,路经窗户,还是不放心地往屋里看。
谢雪风又向他笑了笑,吓得沈瑛像只小兔子似的窜了。
沈瑛一走,谢雪风立刻耷拉下嘴角,了无生趣。
沈瑛回到书房,坐在桌子前大喘气,心砰砰砰地跳。
真是怪,以前他跟人打一天都没这么喘,这次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是最近乱想的事情太多了?不对不对,也不是。
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落到窗沿,它的到来打断了沈瑛的疑惑。
沈瑛回神,看到信鸽后眼睛一亮,同兴地跑过去取信件,迫不及待地打开看信,不过沈瑛越看越失望,脸色越来越差,眼中的神光暗了下去。
“师父也不知道怎么办吗”
被谢雪风咬脖子之后,沈瑛除了必要的照顾,其余时间根本不在他面前晃,而是一直在寻找解决移植器官与身体排斥的办法,只可惜读了很多书都一无所获。
无奈之下沈瑛只好求助师父。
自从他出师,师父独自游历天下,再也不管他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联系师父。
师父很厉害,沈瑛的医术和武功都是他教的,可是这么厉害的一个人,面对小哥哥的情况也毫无办法。
师父说,移植器官最重要的是器官与被移植者不相排斥,事后还要好生照顾。如果遇到谢雪风这种,还是直接放弃吧,要么就把移植的部分从身体里拿出去,但是他也不敢。
所以总得来说,没救。
“怎么可能没救”沈瑛失落地放下信纸,“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他死?”
就这么巧的吗?
沈瑛想哭:“可我就不,我一定要救他,他经历了那么多都没死,为什么等到有了帮助,甚至有了希望的时候,反而一切都晚了?凭什么?凭什么不让他以后好好活下去。”
他接受不了。好人不能没好报。
沈瑛梁梁小白鸽的头,给他撒了点食物,然后提笔写信,信中又问师父是否有办法可以拖延,他一定会找到方法治好谢雪风,希望师父能够暂时帮他拖延住,又希望自己能够见师父一面,两人可以面对面谈话。
把信鸽送走
,沈瑛心里又起了希望。
就算师父不能治,那总该有办法拖延吧?那他还可以多争取一点时间。
事实上他还是学得不够好,没有资格出师,沈瑛也不明白,当年师父为什么非要他出师。
“沈瑛——”谢雪风在他屋子里唤道。
“在!”沈瑛抬头,发现天色将黑。
糟了,没做饭,也没熬药!
沈瑛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头。
“你一天没过来,做什么去了?”沈瑛去谢雪风屋里后,谢雪风意有所指。
沈瑛回道:“找我师父。”没什么不好说的。
“你还有师父啊,”谢雪风说,“找他做什么。”
沈瑛道:“问能不能治好你,可惜他也没办法。不过你放心,师父不能治,但他一定有办法拖延,你现在先养好身体,别的就不必担心了。”
“哦,是么。”谢雪风捧着热水,没喝。
谢雪风又道:“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恶心。”
“为什么这样说?”
谢雪风有种要爆发的迹象:“急着治好我,不就是嫌弃我么。女人和男人春宵一度,就有人视她不洁,更何况我现在不阴不阳,又被数不清的人玩弄过,还流过孩子,这种肮脏怪物简直遭万人唾弃。要是被一些固守的人知道了,肯定会把我绑起来放火堆上烧死吧。”
“既然要治,就说明我想救你,不想你死。我也不会嫌弃你,更不会让你被烧死。”沈瑛急道,“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保护你。”
谢雪风反问:“那你为什么今天不肯碰我,我一伸手,你就离得我远远的。不是嫌我脏那还是怕我不成?”
“我——”沈瑛语塞。他还真的是怕谢雪风,不过不好意思说出口。
“我猜得果然没错”
“没有,”沈瑛坚定道,“我这些天对你,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谢雪风似乎累了,叹了口气,不愿意再多讲:“我有点饿,把粥端过来,然后没事了,你走吧。”
沈瑛张张嘴,很想多安慰安慰,但是又怕刺激到他,听话地盛了一碗热粥,递过去。
“走吧,我想静一会儿。”
“”沈瑛纠结道,“好吧。”低头收拾碗筷。
突然一道白光袭来,沈瑛眼疾手快准确抓住了袭击之物,原以为没事了,谁知下一刻滚烫的液体泼到了他头上,躲都躲不及。
沈瑛低头,手里捉到的是一只碗,是刚才他盛了粥,递给谢雪风的那个。
“哈哈哈哈!”
谢雪风得意又泄愤般地看着他,十分同兴,还在笑,似乎沈瑛过得越不好,他就越开心。
这样的笑声有些讽刺,沈瑛看着他的笑,没擦脸,白粥略稠,黏黏嗒嗒地滑落他的脸颊,还很烫,脸像被人扇了好几个巴掌似的。
谢雪风挑眉:“你不是要走么,不滚?”
很气,很生气对不对?那就快杀了他吧,别让他再苟延残喘了,真的没必要。反正他现在同兴得要死,就是死也瞑目了,
很久,沈瑛才说道:“你怎么又骗我?”
谢雪风笑完,却很冷静,理所当然:“我也只是把你们对我做过的事情,再还给你们而已。”
快点杀了他吧,没必要玩他了,他真的累了。
脸上的白粥凉了,沈瑛抬起袖子擦了擦:“你这个小骗子。”不知道是在擦粥,还是在擦眼泪。
“有什么事可以对我说啊,为什么总是一个人憋着,明明我可以帮你。”
“我最希望的,就是你们能去死。”谢雪风对假意很不屑,“既然话已经挑明了,那你就回去告诉叶十二,反正我这辈子没指望了,也没法手刃仇人,无论谁,只要能杀了你们,让你们不痛快,我就同兴。天道有轮回,你们作的孽早晚有一天报应在你们身上。你以为你们这点破事能瞒得住?只要存在,必将有被发现,绳之以法的一天!”
预想中的愤怒并没有到来,沈瑛走神了几瞬,没骂没闹,收拾好一地狼藉,临走只说了句:“好好休息。”
真的一点都没发怒,就连谢雪风也十分意外。
离开时,沈瑛想,漂亮的少年也是阿芙蓉,带毒危险。
自己被骗了三次,为什么就是不愿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