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4



公子政的嘱托言犹在耳,薄夷还记得公子说这话时阴鸷的眼神,好似即刻就要将赵高生吞活剥。

树荫,薄夷斜靠着树干,目不斜视的守着扎马步扎到双腿颤栗的新弟子。

他抬眼觑了眼日头,残阳西斜,洒一路艳橘色琉璃般透明的光线。

赵高汗湿满头,狠命咬牙坚持,手臂环抱着的石块渐渐滑,又被她鼓气托起,骨子里似乎有股不服输的韧劲。

赵成样热汗涔涔,太阳穴青筋暴涨,大臂不见的隐隐抖索。硬是憋着胸腔的一气,不使己跪来。

细眼瞧着,赵家兄弟并无相似处。也就这吃苦硬咬牙的拼劲,贴合了几分。

薄夷让开身子,闷声道,“你二人歇了。”

“呼------”

两人一齐送掉石块,全身泄力的撑着膝盖踉跄几步,喘息声粗如蛮牛,汗珠一颗颗滚到地面。

赵高只觉得己控制不了颤抖的肌肉,大腿手臂,哪一样都不是己的了。偷懒是不的,薄夷眼光犀利,但凡中途哪里有松懈,石头子二话不说便击中哪里。击中的地方酸麻痛胀,滋味并不好受。

薄夷神色寻常,反身走往屋内,“回去罢,你二人明日平旦再来。”

平旦?

赵高闷头一击,凌晨三点?她失笑挺直后背,他这位师父还真是人狠话不多。忽的双肩微沉,赵成炙热的鼻息喷在她耳边。

“伯兄,借你一用。”

赵成高她几寸,身体比牛还壮实。突然压来,赵高险些摔倒。

薄夷房门紧闭,二人隔着门拜别师父,互相搀扶向外走。

返回时的路途如有万尺之远,好不容易挪到了当柳里里门,一团绯色的影子冲上来,一把抓住赵高。

玉姜惊慌失措盯着她,手上比划的动作复杂又急速。

“玉姜,你慢些来,”赵高握住她的肩头,“是我阿翁有事?”

玉姜连连摆头。

“非你家中生事,”一道嘶哑沉闷的男声传来,赵高别开视线,看到里监门紧随其后,“日市,泾里齐之雅遭人毒杀。”

......

齐雅死相凄惨。尸身遍布青紫,倒地时或已伴有剧烈呕吐腹泻,半个身子都栽在一滩泄物里。泄物中没消化的香瓜籽和韭菜,尤为刺眼。

前来调查的令史田盛驻足门前,紧锁着眉头,指挥牢隶臣帮着翻弄尸身。屋里散着股霉味,混合泄物的腥臭酸腐味,搅弄的胃里汁水翻腾。他避开泄物,蹲至尸身边。

不久前他还是试为吏,平日跟着狱史往诊,见过凶杀案。多是绞杀,撞击等死因。毒杀几乎未见过一例,只从《封诊式》看过些。眼,他刚转为令史,便碰到这样的毒杀案,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院子外看热闹的里里人围了一层又一层,三三两两凑着脑袋往里探。屋里的气味飘散来,纷纷掩住鼻。

隔壁的老丈望见院子里,里典左侧痛哭至晕厥的齐母,连连惋惜叹气。不过半日未见,却已是生死相隔。

尸身是他发现的。他正在院内舂米,忽听得隔壁一阵混乱的摔打声,他赶忙放杵具,匆匆赶来,终究是晚了一步。

三请记住本站地址

三请记住本站地址

这时,守门的牢隶臣忽的身子一偏,让空位,从里走来一位削瘦男子。

田盛简牍上的爰书,清晰细致的记录了屋内陈设和尸身情况。至于是何种毒物,还需回去后查验一番。他扫向人群,低声对身后的牢隶臣道,“你去问里人,日有何异常发生。”

吩咐完,他对隔壁老丈道,“还请丈人将发现尸身时的情形,与我细说。”

老丈说一句,田盛写一句。遇到模糊无法确定的地方,田盛再反复问询。

突然,院内传来骚动。昏厥的齐母醒来,竟状若疯癫,哈哈大笑起来。她一把推开里典,冲进里屋,蹦跳着围绕齐雅的尸身打圈。

守门的牢隶臣迅速钳制她的双臂,押到院中。赵母被反剪双手,突然眼皮一翻,吐白沫,整个人直直坠地,肢抽搐不止。

人群中登时有人大呼,“刺鬼!刺鬼!是刺鬼作乱!”

“快,快,快请巫降鬼!”

牢隶臣一听,顿时面露骇色,纷纷退几尺开外。

田盛心大震,左臂猛地一痛,有个年撞过他的身子,往里奔去。

那年三两步跑到鬼附身的赵母身边,手将赵母的头偏向一侧,稍许解开衣带。再跑到内室,取了件深衣叠在她脑后。年左右看看,心一横,趁赵母松动,立即了块绢布进去,压住她的头。

一切作罢,年目不转睛守着赵母,好似天地间任何事物都在她身心之外。

“那人竟不怕刺鬼?!”

“齐之雅定也是刺鬼所害!”

“没错!”

“恳请令史为泾里请巫驱鬼!”

“恳请令史为泾里请巫驱鬼!”

“恳请令史为泾里请巫驱鬼!”

......

田盛面色一正,神情威严,厉声道,“真相为何,尚未查,再有造谣滋事者,必罚二甲!”

他本就生的面黑粗狂,这沉脸训诫众人,比那刺鬼还要怖上几分,吓的人群立时不敢再度喧哗。令史判刑罚,泾里多是商贾,罚二甲虽不多,但谁保证不会被连坐加重。皆闪避开视线,去看院内。

田盛来到年后方,不多时,眼见赵母的抽搐逐渐缓慢,慢慢归于平静,肢也一齐软来。

年逐一检查她的鼻息和眼瞳,观其无其异状,长舒一气。她欠身对田盛拱手道,“小人赵高,一时救人心切,冲撞令史,还请令史恕罪。”

“无碍,”田盛的心思都在她救人上,“齐氏如何?”

“回令史,齐氏症状是因痛失孺子,情绪失控所致,并非刺鬼附身。”齐母受到惊吓,意识丧失,引发症状性癫痫。她为齐雅之死而来,没想到误打误撞,救了齐母。

“你是私巫?”田盛看她举止有度,衣裳齐整洁净,长相清隽。还会诊治病患,不像风餐露宿的游巫,倒像是贵人门的私巫。

“否。”

“令史!”门外去询问里人的牢隶臣回来了。

田盛意味深长盯她一眼,不避讳的问牢隶臣探得些什消息。

牢隶臣说,齐雅日中回到泾里,途中无异状,里监门日并没有放入任何一个陌生人进入。

赵高听完,目光在室内逡巡一周。里面瓦罐铜器打落一地,结合在院外老丈的叙述,应当是齐雅毒发后,忍受不了疼痛挥落的。

她睨了一眼,趁田盛与牢隶臣交流间隙,偷溜到齐雅方向。

这花一般美好的女孩,还没来得及享受生命的灿烂,便猝然凋谢。死的也是不明不白,齐母以后该如何度日。

感伤也只是片刻,赵高努力记齐雅中毒特征。

玉姜告诉她,齐雅日去赵家送了些果蔬,坐了一会便走。走时,和寻常无异,半路回家遇到了什,暂时无法获知。

再说这里巷看似封闭,但若身形灵敏,□□也爬进来。操作会稍微有些困难,还得躲过众人。进屋投毒性不是没有。

激.情杀人?有预谋?

当务之急,应是弄清齐雅到底中了什毒,又是什人以轻易接触到这种毒药。而那人到底因何种缘由,需得大费周章的毒杀一个弱女?

田盛回头看她面带肃然,对这年不免多了几分探究。

官府办凶杀案独有一套流程,赵高不好多问。目送令史等人抬走尸身,她与几位阿母帮着收拾了凌乱的屋内。齐母心如刀割悲恸难掩,醒来后半张脸伏在寝衣上啜泣不止。

有位稍圆润的阿母愿留陪齐母一日,大伙对赵高的身份似乎有所忌惮,不敢与她多说话。

赵高只好先行离开。

赵成嘴里叼了根枯草,半靠在家门外檐。双腿微曲,头枕手臂,失神的仰望夜空。

“伯兄,你说,会是何人所为?”

赵高沉吟思索,拢手,问他,“你上次我说,大蠹商曲照府中何物最盛?”

赵成咬折枯草,捻掉半根,“金?书简?”说完,他很快反应过来,倏地一挺直背脊,“书简!”

“阿弟,”赵高见他已然明白己的意思,拢拢衣袖,道,“咱得去找这位大蠹商谈笔交易。”

“咚。”身后一阵重物落地声,两人侧目,一颗香瓜从几案上弹跳来。玉姜面上一红,赶紧放笄刀躬身去捡。

赵高拾在手中,顺便拿了笄刀,对她道,“我来罢。”

第4章 谍者

三请记住本站地址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