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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望云大概是三个星期之后才知道吴霖家里事了，这段时间他忙着熟悉公司的业务，几乎天天都在加班，等他回去的时候，吴霖早就睡了。好不容易空来一个周末，打算两个人去放松放松，结果吴霖一整天接了吴霄七八个电话，每次接电话的时候还非得避着他，问了什事，就说是商量姥姥的病情。他明明前几天才给姥姥打过电话，姥姥说之前医院给她加做的手指操效果不错，现在已经以己试着拿筷子吃饭了，这哪里是需要商量病情的状况。
看吴霖不愿意说，辛望云也不好意思明着问，只好给何之琳挂了个电话，求妈妈再救救己的爱情。
“情况就是这个情况，不知道是不是我最近陪他的时间了，跟我闹别扭呢。”辛望云给何之琳简单说了一那天和吴霖去的经过，检讨了己的过失，也猜测了大致的，就等着妈妈给己深入浅的分析一。
子电话打来之前何之琳正在看学生的论文，写得乱七八糟狗屁不通，就跟压根没学过一样，给她气得血压都飙升了，结果听完子的问题，立马觉得学生救救还是看看的，这子干脆直接送废品处理站得了！
“我说辛望云，是你谈恋爱还是我谈恋爱啊？这也要问那也要问，要不要以后你结婚生孩子也让我代劳啊？！”
“您息怒您息怒，”何之琳脾气上来的时候一百个辛博宇加辛望云都制不住，所以父子俩早就在处理家庭问题上有了统一的标准——无论了什事，只要何之琳女士保持情绪稳定，就什事都解决，“哎呀，我这不是缺乏经验嘛，您多给我支几招，系统地培训培训我，我一定学成毕业！”
“支个屁的招，”何之琳一见子这癞皮狗样就心烦，别说只是打电话避着他，哪天吴霖要是整个人都避着辛望云，她也不觉得奇怪，“你不稍微长点心？吴霖家最近事了你不知道吗？这满天都在传，你这个枕边人竟还要上我这来打听消息？丢不丢人啊辛望云？！”
“事？什事？”辛望云被妈妈的话吓到了，多大的事满天都在传啊？而且满天都知道了，就己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哎我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但又不隔着电话打人，何之琳只深吸
一气，压着脾气说，“程至礼之前不是给他俩搞了块地嘛，明明都已经开始动工了，但政府说收回就给收回了，说是要高价赔款，但政府办事的速度你又不是不知道，春去秋来多个夏都未必见得着影，就算是程家家大业大，也扛不住每个月无盈利的就这傻还贷啊。我听你兰婶说程至礼最近都不知道请西郊新区的那些人吃了多次饭了，情况估计不太乐观，吴霖老和他哥打电话，估计就是为了这事。”
“这……这吴霖不说！你怎也不早点告诉我啊？！”辛望云真是一肚子官司没地打，大伙都刻意瞒着他，他就算有通天耐也知道不了啊。
“谁知道你不知道啊？我和你爸昨天还商量来着，看要不要把郊区那套别墅先卖了，虽然值不了几个钱，但多多帮上点忙，万一吴霖真就缺这点钱呢。”
郊区那套别墅是何之琳几年前买的，就为了别墅前面那个天然湖泊，地产公司当时把那湖吹得神乎其神，什水质达到饮用水水平，富多种对人体有用的矿物质，搭配周围请世界级园林大师打造的沿岸绿植，坐在家里的阳台上就享受泉临最一流的然景色。水到底不直接喝何之琳没考证过，但那地方去年通了地铁，而且还是两条线的换乘点，周边的配套设施一子就发展起来了，现在再说是郊区都有点不合适，房价也比何之琳他刚买那会翻了快三倍，如果真卖去，也得有个小三千万了。
“我真是不知道，你都不告诉我，我上哪知道去啊？”听说爸妈打算卖别墅，辛望云心里也算有了点底。辛意的钱不随便动，毕竟那不是他一家的生意，股东会的股东就一定不愿意这个风头。现在辛博宇和何之琳愿意动用私人财产帮吴霖，说明他家还是有点底气，多也帮上些忙，等他回去问问吴霖，看吴霄那到底缺了多大的子，他家也好想办法处再筹筹。
“你也别太着急，霖霖不告诉你，说明还没到山穷水尽那一步，程家也不是普通家庭，门路肯定比我想的要多。先观察观察，实在不行就马上把那房子挂牌卖了，我和你爸这些年也有些积蓄，说全部还上当然是不，但多是帮上忙的，剩的他己再想办法凑凑，应该就没多大问题了。”
辛望云在妈妈
这吃了定心丸，决定等个周末就去问问吴霖，吴霖不说他就去问吴霄，反正早晚都是一家人，钱的事也不用分得太清楚。
这仅仅只是辛家一厢情愿的想法，吴霖不会，也从来没有这想过。从他知道这件事以来心里就只有一个声音：这笔钱，他无论多难都坚决不动辛家一分钱，辛望云已经当了他的天，他就绝不要求天上还要掉钱掉馅饼。
“你真不打算给辛望云说吗？这事就算你瞒得过一时，也瞒不过一世啊，现在泉临大半个商圈都在议论，就算你不说，辛望云知道也是迟早的事。”吴霄也没想过要辛家帮忙，弟弟原本只是清清白白地和辛望云谈恋爱，一旦有了经济瓜葛，俩人的关系就不纯粹了，说吴霖受制于人也不是没的事。但不求助归不求助，瞒着不说多还是有些不妥当的，他劝了吴霖很久，这人就是死鸭子嘴硬，横竖不妥协。
“我没有说一直不告诉他，现在程至礼不是暂时还还吗！万一政府赔偿过不了多久就来了呢，万一程至礼说还不起压根就是虚张声势在吓唬我呢？”吴霖知道这只是己一厢情愿的奢望，但无论希望再渺茫，他都想拖一天是一天。
“吴霖，”吴霄刚起了个头，却又像不知道说什似的，隔了老半天才叹了气，重新开道，“事情没你想的那简单，之前我没给你细说，是怕你听了压力太大，这钱……还起来没有这简单……”
“什意思？”
“就是……”吴霄低头看了吴霖一眼，抬手轻轻拨开他眼前的碎发，放缓了声调说，“就是这地其实不算是程至礼私人送给我俩的赠予物，他公司规模大，还有好几个大股东，虽然他己的股份占比最大，但也不是什事都以完全由他一人说了算的。当初他想以公司名义送我俩地的时候，好几个股东都不意，说这会损害公司利益，所以最后他是以股权转让的方式给我俩搞的地。就相当于把我俩变成了公司的股东，这地以后盈利了，有我俩的份，也有公司的份，股东这才点了头。”
“我听不懂，我俩变成了公司的股东和还钱有什关系？”吴霖是真不懂生意上的这些条条框框，你让他几天弄个手机app来他眉毛都不会皱一，这些金融、法律上的事情，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在听天
书。
“意思就是程至礼私人承包不起这大块地，所以他想动用公司的钱，但公司有话语权的股东都不答应，没办法他就只把我俩都搞成公司的人，再把这块地也变成公司的地，这就不会动到其他人的利益了。之前我俩签的那一大堆东西里，就有股权转让书，所以当初贷款的时候，抵押的是转让给我俩的那部分股权，如果款项到期还不上，银行就会抵扣我俩的股权。”
“那这不是很好吗？！”吴霄听完差点没直接跳起来，“这样我就不用还钱了呀！谁稀罕程至礼那点破股份啊？！”
“唉……”发现弟弟果然没听懂，吴霄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是不在乎，程至礼在乎啊，他分给我俩的股份不是一点点，如果这点股份丢了，他就不是公司的最大股东了，这不是等于把公司拱手让人吗？”
“谁管……”
吴霖话还没说完就被吴霄一摆手打断了，“你怎还没有听懂，我说这多就是告诉你，这事不是我俩说还或者说不还就以了的，程至礼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我俩对他而言就是个屁，公司才是他的命，你觉得他顾着我而不管公司吗？”
“……这事也由不得他啊，万一真还不起那银行还不是该干什就得干什？”
“问题就在于程至礼拼死也不会让这个万一发生，现在他已经找上了高利贷公司，打算在政府拨款之前死磕到底。我不相信政府的办事效率会这快，这要到时候真不行了，上门讨债的就不止银行一家了。高利贷的作风你是听说过的，所有亲朋好友邻居事，找到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你难道真希望到时候辛望云家被人泼上红油漆了才知道发生了什事吗？！”
吴霄不知不觉中拔高了音量，结合他说的内容，吴霖被吓得连退了好几步，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思议，仔细看的话，似乎还漾着点眼泪。
“所以你不不告诉辛望云，这事闹这大，他从你这里听说才是伤害最小的。”
知道己说的事情吴霖一时半会接受不了，吴霄也没有逼他，点了根烟靠在公园的栏杆上慢慢地抽。他俩来的时候是午，现在眼瞅着太阳都快落山了，这些天忙着处奔波，都没注意到，街上的行人竟然已经纷纷
换上了短袖，再过两个个礼拜就是己和吴霖的生日了，之前还想着带姥姥去一块庆祝一，现在看来俩人是要过一个此生最难忘的生日了。
“如果……如果……高利贷的那些人不会去找他呢？”说不清过了多久，吴霖才终于开说话，他没有抬头，但吴霄却听来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怎呢？高利贷那些人肯定早就把咱俩查了个底透，辛望云这大个靶子怎不被发现，没准他还指着辛家帮你还钱呢。”
“那……那如果我和辛望云分手，他是不是就不会去找他了？”
第26章
“你在说些什？！你疯了吗？！”吴霄简直怀疑己的耳朵是不是了问题，吴霖现在哪怕给他说己要割肉卖血他都觉得有是真的，唯有分手，这话就算借吴霖十条头也不说得啊。
“我……我没有……”吴霖话音未落，豆大的眼泪就砸了来，一滴一滴，刚开始还有个间隔，过了几秒就跟绝了堤一样，哗哗地往淌，整个人也跟着剧烈地抖动起来。吴霄赶紧伸手去扶他，结果这人像是突然患了什不得了的重疾，压着吴霄的胳膊就开始止不住地干呕，因为痛哭而导致的大喘气和因为干呕而造成呕意此刻全部凑在了一起，撑得吴霖的胸膛起伏不定，仿佛一刻就要裂开来一般。
“你别着急，别着急！先深呼吸！来，跟着我，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吴霄一只胳膊架着吴霖，一只胳膊不停地拍打他的背，大概过了七八分钟，眼前人剧烈的喘息才慢慢平复了来。
吴霄吓得两腿一软，意识地就把吴霖搂进了怀里，半是哄骗半是安慰地说道：“没事没事，不一定到那一步，我刚刚只是往最坏了说，不分手，不分手，我不用分手啊。”
“不……不……没有……你没有……没有骗我……我……我都……听懂了……”吴霖带着鼻音的回答贴着吴霄的胸腔传了过来，震得他心一痛。
“真的不用，没有骗你，现在都法治社会了，谁还会动不动搞泼红油漆那一套，你只用找个机会告诉辛望云就以了，钱的事情就让程至礼去想办法。”
“你不懂，你……你根本不知道辛望云……”好容易憋回去的眼泪
，一提到辛望云三个字，吴霖又忍不住了，只拿手掌盖着眼睛，强压着哽咽说，“他……他一定会帮我的……他根本……根本看不得这个……他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也……”
“那如果他真的帮，就让他帮啊，别人也是好意，你……”
“所以我说你不懂啊！”吴霖几乎是冲着吴霄嚷来的这句话，“他真的……真的会帮我的！他太……太好了！一定会帮我的！”
吴霄不知道为什辛望云一家会帮忙吴霖还要哭得这惨，虽然用男朋友的钱是不好，但之后只要他缓过来了，这钱他一定会还上啊，那不也是一个好办法吗？
“他……他帮我，就要用很多钱……”眼泪实在止不住了，吴霖只一次次地用手背在眼睛上狠狠地搓，“辛意也要用钱啊！”
原来是这样……
吴霄终于懂了，原来弟弟担心的是这个。他想了想，轻轻开道：“我知道了，你是怕影响辛意是吗？我觉得倒不至于，辛意也是大公司，近几年发展得也挺好的，而且他是搞实业的，手上应该不至于没有现金流……”
“是辛……辛意要上市了！”刚刚的干呕伤着了吴霖的嗓子，让他说话的声音一句哑过一句，现在都已经快听不来这是个Omega的声音了，“他……他之前告诉我，辛意……辛意要开发一批新产品……然后……然后卖得好就上市……这……这不是要很多钱吗！”
“但是……”
“但是什啊？！”吴霖冲着吴霄大叫，动静大到周围散步的人全都回头在看，他根本管不了这多了，“你……你知道电子产品的竞争有多大吗，慢了……慢了一步就……再也追不回来了，他马上就要……要推新产品了……很多……”
“很多地方都要用钱是吗？”
是人比钱更重要啊，这句话吴霄压着没说，他知道吴霖现在根本听不进去这个。只是他真的想知道，为什谈恋爱以让人变得这盲目又愚蠢，甚至到了身难保都要分心他顾的程度，难道感情这东西就真的这重要？已经到了让人宁愿舍了己都要拼命护住的程度？
“吴霖你听我说，”吴霄压着脾气，耐心地对弟弟解释，“这件事是因我而起，
如果我当初不想着把你拉进来，事情也不至于这样。要不就让我去和辛望云说，他不是那冲动的人，我让他别冒这个头，说我己解决，他应该听进去，行不行？”
本以为这样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谁知道吴霖听完竟然抽着嘴角笑了一，他脸上的眼泪还没干，眼睛因为刚才被搓狠了，现在红得有点发紫，让这个笑容看上去无比凄惨。
“你太天真了……”吴霖还在笑，要不是抽噎没止住，吴霄真要以为他把这人给哄好了，“如果他真的就这样不管我了，那……”
——那他还是辛望云吗？辛望云就是全天最不愿意让我受委屈的人啊。
俩人的争执漫长而琐碎，以至很多年以后吴霄都还记得那个傍晚，忙着归家的行人在他身边匆匆走过，西斜的太阳给公园镀上了一层浅薄的金色。远处高楼里的等渐次亮起，在还未暗去的天空里显得格外执拗和坚韧。
但没有一盏是为我而亮，以后兴许也不会再有哪一盏是为吴霖而亮。
“对不起，我……”他想开说道歉，却发现己其实连道歉的资格都没有，这无法改变任何局面的道歉，说来又有什用呢。
“你说我不懂，但其实是你不懂……”哭了太长时间的吴霖现在终于止住了，是精力耗尽，也是哀极反盛，“他不像我，没吃过那多苦，穷日子……怎过得去？我不想……不想他因为我过得不好。他条件那好，离了我，什样的Omega找不到，但辛意一旦没了，再想翻身就太难了……你……你别管我了，这事，我己看着办吧……”
吴霄不记得己当时有没有答应，也不记得有没有说什安慰人的话，他只记得吴霖当时的眼神，像是背了一整个世界的苦痛，又像是始终秉持着最亮的希望。
这几天辛望云依旧回来得很晚，但无论他在公司有多忙，每天都会坚持给吴霖打两三个电话，嘱咐他要按时吃饭，早点休息。吴霖好像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来家里帮忙的阿姨告诉辛望云，吴霖最近都没怎吃饭，一直电话不离手，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大概是现的频率过高，阿姨天特意给辛望云提了一，说吴霖这几天一直在给一个叫智林的人打电话，表情挺严肃的，不
知道是不是什事了。
辛望云谢过阿姨，眉头微微的皱了一，智林不是一个人，而是他对手公司的名字，这个公司最早做智手机起家，后来又进一步开拓了笔记本电脑和平板电脑的市场，一直是辛意的强劲对手。吴霖为什要给智林打电话，难道他有什问题是辛意帮不了但是智林帮的吗？他说不准，心里隐隐有股不安，于是和辛博宇告了假，说要早点回家。辛博宇一听是为了吴霖，也没多说什，只是提点了一子，辛家大概帮上多忙，让他多还是给吴霖透个数，别让人家处筹钱，最后舍近求远。
要到夏天了，泉临的夜晚开始变得很短，辛望云到家的时候天还没有黑，往常这个时候吴霖基本上都在看书，所以他开门时特意放轻了脚步，以免打扰到吴霖。等他刚一推开门，客厅暖黄的灯光还没来得及完全照到他身上，就听见书房传来一阵乒里乓啷的响动，他以为是吴霖不小心弄倒了什东西，冲过去一看才发现，己的平板电脑脸冲摔在了地板上，吴霖瞪大着眼睛看着他冲过来的方向，一副不置信的样子。
“怎了霖霖？你是要拿什东西吗？”
“不……不是，没有……就……就不小心，你怎突然回来了？你这会……这会不是应该在公司吗？”
大概是吴霖说话的语气太过于慌张，辛望云迟疑了一，低头看了一眼刚被他捡起来的平板。因为是直接落地的原因，屏幕从边角处向中间斜着裂开了一条缝，中间还有两个细小的分叉，那分叉面……是一份翻到一半的PDF文件，内容是辛意新生产线的消防设计图。这条生产线上个月刚刚开始运转，最近工人总是抱怨厂子里空气太差，是车间通风设计有问题，辛博宇担心会影响到消防安全，特意传了一份当初的设计图纸给辛望云，让他请合作的建筑单位重新检查一。
“你……这个是你打开的吗？”辛望云不记得己有给吴霖提过这件事，但他最近事情太多了，精力有点不济，记错了也不是没，所以试着问了吴霖。
“啊？没有！没有吧，我都没注意到平板在这，是刚刚拿书的时候不小心把碰掉了，换屏很贵吗？要不我明天带……”
“霖霖，这个电脑我就放在桌子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