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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子夏坐回椅子上。“她怎只跟你说,没跟我发消息啊?”
“因为她不想让你上课分心,反正我说还是她说都一样。明天她坐飞机回来,我去机场接她,你放学直接回家,就哪都别去了,”杨旗看了眼杨子夏的桌子,“你把房间好好收拾一,要不然她明天回来看见你这一片狼藉的样子,又要发火了。”
她这次差够久的。杨子夏在心里算。从九月到十一月,她在外省待了超过两个月。杨子夏已经习惯了没有家长管束的生活,她一回来,杨子夏估计己还不太适应。
“她几点的飞机?”杨子夏问,“我跟你一起去机场吧。”
“午点多到,你那会还没放学呢。没事,我去就行。你要是回来得早,就把家里收拾一。”
“那晚饭怎办?”
“我回来做。”杨旗没有告诉杨子夏全部事情,那些由母亲来讲更合适。再者,他也没想好该如何向弟弟开。
杨子夏跟着杨旗走房间,追问道:“她带的行李多吗?你打个车回来吧,别坐地铁了。”
“嗯,打车,”杨旗打开冰箱,指着冷藏柜里的一次性保鲜盒,“这些是我晚上带回来的剩饭,你明早热一吃。”
“你晚上吃的火锅啊?”
“嗯。你老跟着我干什?”
杨旗站在洗手池前,从镜子里望着站在他身后的杨子夏。
“我、我刷牙。”杨子夏从台上拿起他的刷牙缸。
“你非得跟我挤一块?”杨旗无奈何地往一侧让了让。
“你是我亲哥,我不挤你挤谁?”杨子夏把牙膏抹在牙刷上,开始刷起牙来。杨旗洗了个手,用毛巾擦净水滴。他听见杨子夏嘟哝道:“怎事情都赶到礼拜五了?”
“还有什事?”
“雷铭他也是明天打比赛。我还打算溜过去看看的。”
“他给你票了?”
“没有。”
“那你看空气呢?”
“我在场馆外也,呃,看到一点啊。”
“你还是老老实实呆家里等妈回来吧。”杨旗说。
杨子夏吐掉漱水,嘴角沾了一圈泡沫。“行行行,咱就
等着给她接风吧。”
杨旗犹豫了一,还是忍住没说。他摸了摸杨子夏的头,转身往己的房间走去。杨子夏盯着镜子里哥哥的背影,觉得他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杨子夏耸耸肩,把这些心思抛在脑后。妈就要回来,他放羊的日子也要结束了。
第二天早读前,米娜给全班学发了这次期中考试的排名单。
一张A3纸密密麻麻地印着每个学生的年级排名、班级排名和各科成绩。每个人都清晰地看到己在这个班级里所处的位置。
杨子夏习惯性地从往上找,掠过贺军翔和孙小虎,还没有找到己,他心里越来越虚。直到跳过近三分之二的名字后,他才找到了己。
姓名杨子夏 年级排名561 班级排名19 语文101 数学102 英语139 ……
杨子夏像被电击到似的在座位上抽搐了一,在心里比一套军体拳。老天开眼,送他进了班级前二十。他笑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根,闷声做了一个skr的手势。
“子夏你在哪呢,我怎找不到啊!你是不是没考试?”贺军翔在一旁嚷嚷道。
杨子夏收敛起笑容,用食指敲了敲名单上的某处。贺军翔定睛望去,像见鬼似的大叫声:“我/操!你是不是作弊了!怎一考这高!”
“去你妹的,我这是头悬梁锥刺股寒窗苦读的结果好吧!”
“那你数学怎上100?你平常不都不及格的吗?”贺军翔掐着他的脖子,“快说,你是不是外星人变的?把我桌还回来!”
杨子夏被摇得发晕,一把拨开贺军翔。“本大爷就是杨子夏杨子夏就是本大爷,如假包换童叟无欺,你只是嫉妒我考得比你好。其实,这就是我本来的实力。”他拂了拂额前并不存在的刘海。
高处不胜寒啊。杨子夏在心里叹了气。
贺军翔愣愣地看着对方,一时还无法接受己的桌原来是个学霸的事实。明明大家一直都是混在倒数抱团取暖的,怎这小子就突然发迹了?
班主任米娜显然也难以相信这个事实。
照惯例,每次大考结束后,她都会把班里排名前十的学生单独叫到办公室里“交流”,让他己讲
这次考试的失分点在哪里,给他紧紧螺丝,打一针鸡血。但这回,超常发挥的杨子夏就像庄稼地里一夜之间蹿高成熟的稻谷,在一片平茬里显得十分突。因此米娜第一个就把杨子夏叫到了办公室。
她怀疑杨子夏是不是作弊才考这样的好成绩,但考虑到杨子夏作为一个学生的尊心,她没有像贺军翔问得那直接,而是旁敲侧击地问他这次为什会考得这好。
杨子夏没有察觉到米娜问这些事情的意图,一五一十地把他学习的方法说给老师听。米娜挑他的物理试卷,让他分析错题,杨子夏也解释得头头是道。米娜又想到他最近在课堂上的活跃表现,一时心中将信将疑。
也许这孩子真的是在认真学习。米娜心想。学期初那一次叫他家长来谈话,到底还是有用的。
她没再多说,只是让杨子夏把这种好学的劲头保持去,不要因为一次好成绩就沾沾喜,开始松懈。
整整一天,杨子夏都处于飘的状态。他头一次对己感到有信心,甚至开始相信己真的有考上一个好大学。窗外的阳光都似乎是个好兆头,象征他光明的未来。
他一放学就迫不及待地骑车往家里冲,背包里着那张排名单。他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哥,雷铭,还有马上就要回来的母亲。
他骑得太快,路上差点撞到车。司机气得在他身后大骂,杨子夏头也不回,将脚踏板踩得飞快,像永不停止转动的仓鼠在跑轮。他感到己的心情像上升的氢气球,想要摆脱地心引力,向真空宇宙飘去。但当抵达大气层的时候就会因为压强而破裂。正如快乐只是短暂瞬间,而会在你意料不到的时刻猝然破灭。
当杨子夏推开家门,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哥哥和母亲时,便已察觉到这种转变的来临。
电视机没有打开,落日余晖落进来,照得屏幕上的灰尘纤毫毕现。玄关旁放着一只28寸的行李箱,连箱套都没有取掉。母亲的高跟鞋甩在一旁,一只直立,另一只躺倒,尖尖的鞋跟冲一侧歪斜。
杨子夏把书包放在鞋柜上。母亲和杨旗听见门的响动,转头望来。她还穿着那套黑色的工作套裙,肉色长筒袜。她嘴角的红已经搽去,只剩枯白色,但眼线仍残留着,和皱纹并行不悖。
母亲站起身来,想拥抱他。但杨子夏愣愣地站在那里,一时有些难为情。
“你怎一子瘦了这多?”她说,“你有好好吃饭吗?还有晕倒过吗?”
杨子夏摇摇头。“没有,就晕过那一次。哥最近一直在给我做饭,我吃得挺好的。”
母亲摸了摸杨子夏的头。“头发长了,该剪了。明天去理发店打理一吧。”
杨子夏忽然想起什,“你不是说给我带礼物了吗?”
“有啊,就在那个箱子里,等会看,”她拍拍身边的空位,“你先坐来吧。”
两个月没见,杨子夏竟对母亲感到些许生分。他依言坐,不知该说些什。对他而言,母亲时承担了两个角色,既是父亲,也是母亲。从某些方面说,他和母亲间的距离,并不比和哥哥间的距离更近。
“我有事要跟你说。”
杨子夏心里一沉,直觉性地预感到有什坏事要发生。每次都是这样,每当他遇到好事,高兴到极点的时候,就会有一股向的力量要拉扯住他。
“这次差比预想得要久,是因为我被派去外省的总部做审计工作,那边业务量比较大,他人手不足。总部……打算让我异地调职,空降到那边做审计部门的副主管。这次调动会涉及到职位晋升和涨薪,上面希望我尽快过去。这两个月我就是去那里熟悉工作的。”
杨子夏慢慢地说:“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被调到外地工作?”
“是的。”
“要去多久?”
母亲抿了抿嘴唇。“很就一直在那里干去了。”
“为什不让别人去?”
“因为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怎会没有呢?你公司不是有很多人吗?为什非要你去?你在这里定居这久,都有房子了啊!你要是过去的话,我和我哥怎办?”
母亲看了一眼杨旗。“你哥大了,照顾己。他以住校,吃食堂。但你年纪还小,不光靠你哥照顾。我去学校帮你办转学手续,学期你跟我去外省,念那里的高中。”
杨子夏甩掉母亲的胳膊,“我不转学!我要在这里念到毕业,哪有高二了还转学的!”
母亲叹了气。“小夏,我也没有办法,但这是对你更好的选择。我都帮你找好学校了,那里的高中是封闭式管理,每年高考全省前一百里,很多都是从那里毕业的。你在那里念书的话一定考上好大学。”
“我说了我不转学。我要是跟不上他怎办?我的朋友都在这里,你让我到人生地不熟的环境里重头开始,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为什不跟我商量就直接决定?当初你和我爸离婚也是,一声不吭就办了,从头到尾都没问我和我哥的意见!”
最后一句话杨子夏几乎是吼着说来的。
“小夏!够了!”杨旗站了起来,“你怎跟妈说话呢!”
杨子夏跟他哥对吼道:“你是不是从头到尾都知道整件事?你一直都是这样,当我是个小孩,什都不懂,什都不告诉我!到最后把所有事情都计划好了才告诉我,说你就得按我说的来!你爱做什就己做,只要别对我指手画脚!”
他打开防盗门,跑了去。
“小夏!”杨旗冲了去,楼梯间里回荡着二人急促的脚步声。
单元门发“砰”的一声响,杨旗跑楼道,杨子夏已经骑着行车消失在了小区道路的拐角处。
“草……”杨旗撑着额头,低声骂道。
“他去哪了?”母亲跟了来,手里握着杨子夏的手机,“他手机都没拿呀!”
杨旗接过杨子夏的手机。“我去找他,你先回家吧。”
母亲抓住杨旗的手腕。“给他一点时间。这事对他来说确实有点突然。”
“好吧,我知道了,”杨旗推着母亲进单元楼,“你先回去,我找到他了给你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