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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但不是这个，是另一个。”程初华掏手机，在云相册里翻了翻，找一张跟云书罗的合照递给唐燃看。
照片上的两人站在雪里，对着镜头笑得灿烂。
云书罗在左边，一条银链长长垂在他的红色毛衣上，尾部系着的枫红叶坠除了颜色不，正是唐燃给的照片里两仪生死印章的模样。
唐燃迅速反应过来，指着照片问：“他是你的老学？”
“不，他是我老学的弟弟，云书罗。”程初华摇摇头，收起手机，“他已经去世了，这枚坠子现在在云书霞手里。”
唐燃推了眼镜，拧着眉头不知在思索什。程初华没心思探究他的想法，因为己也有需要思考的事。
如唐燃所说，云书霞的现确实太过巧了。江海市分部的特殊力罪犯刚逃分部并袭击他，云书霞马上就和他来个久别重逢，中间一点时间差都不打，简直严丝合缝。
更怕的是，如果程初华与唐燃对彼此的信任不够，没有交换情报，那他永远只拿着两块以拼合的拼图碎片茫然无措，甚至往错误的方向调查。
从某种程度上说，将部分真相告知两个偶有交集的人是一个相当大胆且危险的决定，但若考虑到他原本不会再有后续往来，且本身就不熟悉的客观情况，这又是个巧妙的陷阱，实打实的灯黑。
惜，程初华跟唐燃都不是按常理牌的人，他真的干认识两天就互相信任乃至推心置腹的事，让这一陷阱完全没了发挥余地。
当然了，唐燃给的信息对于特部而言并不算机密，追捕那个逃脱的特殊力罪犯的任务保密等级也不高，这是夜他得以成功交换情报的先决条件。
不过“云书霞是逃脱事件幕后策划者”只是个猜测，或者说一个思考方向，未必就是真相。即使他手中真的拥有一只两仪生死印章，也不说明某人用来破坏异空间入的那一枚样属于他。
也许是嫁祸，也许是巧合。
“如果云书霞没有说谎，他有心要调查他弟弟的死因，那他的行动或多或会牵扯到特部这边。”短短几分钟时间，唐燃已经把该思索的东西都顺了一遍，“回去后我再查查云姐是不是云书霞的大姐，顺便
探探你的这位老学。”
“那我呢？”程初华仍沉浸在头脑风暴中，设想各种各样的，反应迟钝了些。
“你？顺其然吧。”唐燃拍拍他的肩膀，“只要你真的是这个局的关键，该找上你的人和事绝不会跑。如果你不是，那从那位逃脱的特殊力罪犯袭击你开始，你就和这件事没关系了。”
闻言，程初华神色古怪：“我忽然不知道己想不想跟这件事有关系了。”
“所以我说顺其然。”唐燃捞最后一块萝卜吃掉，便不再碰碗里其他食物，只是帮他拿着，“你多防着点云书霞，云家的人活着长大的，没一个是善男信女。云书罗若是真的对他很重要，那为了调查和报仇，他绝对什事都做得来。”
“应该……不至于吧。”程初华是不觉得佛陀一样的云书霞干什恶事，“他是佛家信徒，提倡众生平等，一向都信奉结善因得善果，从不破例——对书罗都没破过例。”
唐燃嘴角一抽。
纵观他接触的各类人群，最难搞的莫过于各教信徒，其中以道、佛两教为个中翘楚，如果是两教的原身道家与佛家的研究者与传承者，那难搞程度将会直线上升。
云书霞怎偏偏是佛教的信徒？
唐燃忍着没有戴上痛苦面具，一本正经地纠正程初华：“佛教讲究众生皆苦，众生平等是道家的理念。不过五百多年前的道佛合流把两边栓到了一起，理念多有重合，你说众生平等是佛教的思想虽然不准确，但也不算错。”
“……这是重点吗？”程初华斜睨他，总觉得他在刻意转移话题，“我是说云书霞不是恶人。”
唐燃摸摸后脑：“我知道，但是众生平等其实是个极端冷酷的伪命题。”
平等意味着无高之分，也意味着绝对理智的赏善罚恶，不近人情。
“在他眼里，万物一视仁，所以不会因任何人的生死、任何事物的生灭而喜悦或悲伤，因为一切平等，所以生和死、存在和消亡样平等，既然平等，那就是常态，然不会在他心中激起波澜。”
唐燃尝试向程初华剖析平等背后的本质，忽有晚风拂过，话语染上了雨季的寒凉。
“最怕的是，在他心里，或
许手段也是平等的，没有正不正当、是否恰当之分。换句话说，他什手段都会用，而且用得毫无心理负担。”
程初华第一次听到这另类的关于平等的解读，一时有些怔住，但细细体会又好像没什不对。
问题是，云书霞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程初华问了这个问题。
“见到本人之前，我也只是猜测，具体是不是，我得跟他见一面才知道。”唐燃没有说得太肯定，也不希望程初华因为己的话纠结，“你就别想这多了，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处理吧。”
“……行。”程初华点点头，心里却生几分涉足玄学界的希冀来。
不入玄学界，他永远也不知道好友之死的真相。是入了玄学界，又违背他的本心。更重要的是，其实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别人帮他做选择的份。
如果唐燃说的局是真的，那他不入也得入。如果是假，他想入也没办法。
程初华此刻如一只提线木偶，是否有用全在操纵者一念之间，而唯一助他挣脱身上这些丝线的剪刀，大概就握在唐燃手里。
这样想着，程初华忍不住悄悄往唐燃那边看一眼。
唐燃察觉他的视线，以为他是要吃关东煮，把一次性碗又递过去一点。
走到云海小区外，新事已经在那喂了近半个小时的蚊子。
不过在看到“接触恐惧症”资深患者唐燃居然和一个陌生人一起打一把伞的画面后，他又觉得这蚊子喂得值。
特部论坛这个月的“我仍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系列的更新有着落了，好耶！
于是他拿了手机。
唐燃跟程初华道别，让他不要担心，注意安全，然后拽着拍完了照乐呵呵要过来搭话的新事离开。
“诶、不是……我就跟人打个招呼……哎哟……啊！你扯到我头发了！我衣领……妈耶！……”
新事吱哇乱叫着消失在程初华面前。
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笑了笑，程初华把伞合上，慢慢走进了小区。
雨停了，星光如洗。
……
深夜，窗外雷声震天，暴风雨席卷天地，震耳欲聋。
程初华躺在床上熟睡，轰鸣声未将他惊醒，反而让他陷入灵魂深处的记忆废墟，或者说，梦境。
他的记忆中有一片废土，上面散落着无数的断壁残垣，多年风霜雨雪，几经绵延岁月，早已斑驳得看不原本面貌。
程初华刻意遗忘，就像这三千年来被他抛的无数琐事，只是每年阴雨连绵的日子里会在梦中看到一些片段，支离破碎，不成画面，虽然仍是沉重，却也在他承受范围内。
这夜，程初华入梦，又来到这片废土，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座巍峨建筑的废墟，从断裂的石阶和去半截的朱红殿柱依稀以看此地曾是何等宏伟壮观之所，然而在未知力量的摧残，已不复昔年光景。
程初华走近了，站在石阶，手边有棵枯萎的桃树，树旁立着半块石碑，有微弱的光线透过阴云洒，缓缓勾勒碑上残缺的字——
稷……学……
莫大的恐慌随着这几个字逐渐清晰而涌上心头，程初华猝然惊醒，猛地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捂着额头，程初华摸到一手冷汗，只觉得脑子里犹浑噩迷糊着，缓了一会后又抽抽地疼。
他按着眉心伸手去摸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的时间正好是凌晨三点。时间边还有一条弹窗消息，是江九支付的转账提示。
程初华疑惑地点进那条消息，一个ID名为“时光饭馆”的账号给他转了一笔钱，由于数目较大，卡着单次最高转账额度转了三次，共六万块。
谁给他转了这多钱，是转错了？
程初华挠头想了一会，终于想起云雪妃先前说要给他一笔补偿金的事，还说会通过公司账号转给他。
是因为他工作的地方不是正经公司，这笔钱来得稍晚了一点，转账的账号估计也是现注册的，担个名头而已。
“时光饭馆”不是老板的账号，他的ID有特色了，叫“逆时光的垂耳兔”，程初华每回点进和他的聊天框都觉得一股子上世纪末空间说说的青涩文艺味扑面而来。
“特部真大方。”
既然是己应得的，程初华收起来也不心虚，把这笔钱转一部分到己专门存款的卡里，剩的就放在余额中，做平常生活周转用。
划分好补偿金，程初华的睡意没了，从梦里带的沉重纠结也散个干净，只是一时又睡不着了。
拿起旁边的枕头立起垫在背后，程初华倚在床头，翻几个小时前唐燃发给己的短信，点进链接，用他给的账号密码登上网站。
这个网站叫“特部论坛”，虽然名为“论坛”，却是个综合型的站子，是特部对国内特殊力者开放的专属网站，集交流、咨询、学习等功为一体，有点像学界的闻道科技网，只是没有那专业。
网站的主页有一句话——行万里路，识天人。典《万朝历》，也是大越儒家劝学山庄的劝诫之言。
在这句话有登录按钮，唐燃给的是初始账号，登录之后还要完善各项信息。程初华老老实实填完所有必填项，取ID名称为“天无雨”，然后戳进了查询界面。
特部论坛的数据库直连总部的资料库，会员在权限范围内查询玄学界的相关资料。
程初华在搜索框打“两仪生死印章”几个字，在高级搜索选项里过滤掉部分信息，最后得的结果有二十二条，其中五条镶红，表示是重要信息。
程初华点进红得发紫的第一条，十几张照片加载来，是各个角度的两仪生死印章的图片。
他仔细看了看，除了颜色，其他地方确实和云书霞身上戴的那枚坠子一模一样，坠子云书罗戴着的时候他拿在手里把玩过，绝不会认错。
看过图片，程初华拉页面，方是两仪生死印章的详细介绍，有来历解释，有去处猜测，还提到了一个传说，不过不是与两仪生死印章有关，而是与两仪生死盘有关。
这个传说上溯至太古时期，也就是神话时间中的数十万年前。
传言太古年间，天九分，九州鼎立。人族占五州，妖鬩处两州，剩余的两州是无序之地，因此各族纷争不断，九州相互攻伐，乃至人间大乱。
当时，人族了一位大，统合人族五州，又辟三十三重天，一十八重地，立天庭、建地府、筑轮回、分三界，重定人间秩序。此之后，人族成为各族之首，将其余州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五州之地就是现在的华夏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