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江驰野推开家门时，屋内的灯光刺得他眯了眯眼。
”还知道回来？“ 沙发上的男人声音低沉，指间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烟。
江驰野的呼吸微微收紧，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书包带：”去买药了。“
”买药？“江建国冷笑一声，缓缓站起身，”买什么药要这么久？“
”……顺便吃了饭。“
”和谁？“
江驰野沉默了一瞬，喉咙滚动：”同学。“
江建国突然大步走过来，一把拽过他的书包，”哗啦“一声倒出里面的东西。
止痛药、绷带、草稿纸散落一地，那张写满三角函数公式的纸轻飘飘地落在他脚边。
”同学？“江建国盯着那张纸，声音陡然拔高，”你还有心思和同学吃饭？“
江驰野垂着眼，没说话。
下一秒，江建国猛地抬手——
”啪！“
一记耳光重重扇在他脸上，火辣辣的痛感瞬间蔓延。
江驰野偏着头，嘴角渗出一丝血，却仍然站得笔直。
”你妈是为了谁死的？“江建国的声音嘶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她要不是为了给你买退烧药，怎么会出车祸？！“
江驰野的睫毛颤了颤，仍旧沉默。
”你凭什么活着？“江建国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眼眶发红，”你凭什么还能和同学吃饭？凭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江驰野的指尖微微发抖，却仍然没躲。
江建国盯着他，突然松开手，狠狠推了他一把：”滚回你房间看书去！别让我看见你！“
江驰野弯腰捡起地上的药和书包，转身走向楼梯。他的背影挺直，脚步很稳，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直到关上房门，他才靠着门缓缓滑坐在地上，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只有一滴水珠无声落在他的手背上。
——
第二天，我比平时早到了半小时。
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晨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洒进来。
我小心翼翼地把热牛奶和面包放在江驰野的桌上，又怕凉了，干脆用校服外套裹住保温。
刚放好，教室后门突然传来脚步声。
我一惊，转头看去——
江驰野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本习题册，似乎也没料到会有人比他来得更早。
”……早。“他低声道，目光落在我和他桌上的东西上。
”早！“我赶紧把牛奶和面包往他那边推了推，”给你带的，趁热吃。“
他微微一怔，站在原地没动。
”别愣着呀，“我故作轻松地笑，”我妈非让我带两份，我吃不完。“
他这才走过来，手指轻轻碰了碰牛奶杯，确认温度”还是热的——“
阳光正好照在他的侧脸上，我这才注意到
——他的左脸似乎比平时红一些，隐约能看出一点浮肿的痕迹。
我心头一紧，下意识伸手：”你脸怎么了？“
他偏头避开，语气平静：”撞到门了。“
”撞门？“我皱眉，”这看着像……“
”真的没事。“他打断我，低头拧开牛奶盖子，声音很轻，”……谢谢。“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终没再追问，只是拉开椅子坐到他旁边，从书包里翻出数学卷子。
”昨天的题，我还有点不懂。“我故意指着其中一道，”你能不能再讲一遍？“
他抬眼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好“最终，他放下牛奶，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起公式。
我认真地跟着他的笔迹在草稿纸上演算，时不时点头。
当他写完最后一个步骤时，我忍不住感叹：”你讲得真好，比老师还清楚！“
江驰野握着笔的手指微微一顿，睫毛低垂着，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趁着早自习还没开始，我悄悄起身，拿着水杯去了走廊尽头的饮水机。
接满一杯冷水后，我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浸湿后拧成半干。
回到座位时，江驰野正低头翻看习题册，碎发垂落，遮住了他红肿的左脸。
我把水杯轻轻放在他桌上，他有些疑惑地抬头。
”敷一下吧，“我把湿纸巾递过去，尽量让语气显得随意，”下次小心点，别又撞门上了。“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沉默地接过纸巾，轻轻按在脸颊上。
冰凉的触感让他不自觉地闭了闭眼，紧绷的肩膀似乎放松了一点。
”……凉。“他低声道。
”凉才有效果啊。“我托着下巴看他，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不过你这‘撞门’的力度也太大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门先动手的呢。“
江驰野的嘴角极轻地扬了一下，虽然转瞬即逝，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他垂下眼睛，声音很轻：”……谢谢。“
晨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发梢和睫毛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这一刻的他，看起来没有那么疏离了。
我正想再说点什么，教室门突然被推开，几个同学说笑着走了进来。
江驰野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把纸巾攥进手心，低头继续看起了习题册，又变回了那个安静的、独来独往的优等生。
第二节课的数学小测成绩发下来了。
当那张薄薄的试卷飘到我桌上时，我盯着那个鲜红的”35“，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
”完了……“我喃喃自语，手指不自觉地发抖，”我真的要进厂打螺丝了……“
眼泪瞬间决堤，我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哇啊啊啊——“
全班同学齐刷刷地回头看我，连讲台上的数学老师都愣住了。
同桌王婷一把抢过我的试卷，瞪大眼睛：”35分？！“
她难以置信地推我，”你脑子被门夹了吗？我记得你以前数学再差也能及格啊！这可是150分的卷子！“
我哭得更凶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我完了……我的人生完了……“
”琦同学，“数学老师走过来，难得语气温和，”一次小测而已，不用这么激动。“
”不是……老师你不懂……“我抽抽搭搭地说，”我……我连最基本的公式都忘了……“
教室后排传来几声窃笑，但我已经顾不上丢脸了。一想到要重新经历高考，重新考编，重新熬秃头，我就绝望得想撞墙。
正当我哭得昏天黑地时，一张纸巾从旁边递了过来。
我泪眼朦胧地抬头，看见江驰野站在我桌前，手里还拿着他的满分试卷。
”还好你是满分……“我抽噎着接过纸巾，擤了擤鼻涕，”这样你就能带我上大学了……“
江驰野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清华不收数学只考35分的。“
”那、那怎么办……“我眼泪又要掉下来，”我总不能真的去厂里打螺丝吧……“
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听着我们的对话。
江驰野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成了全班焦点，耳尖微微泛红。
”……我可以教你。“他压低声音，把一张写满解题步骤的草稿纸推到我面前，”从基础开始。“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那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公式像天书一样。
但不知为什么，看到他认真写下的每一个步骤，心里突然踏实了许多。
”真的？“我吸了吸鼻子，”那说好了，你要负责把我教到及格！“
江驰野轻轻点头，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睫毛上，在脸颊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
”不过什么？“我紧张地问。
”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我胡乱擦着眼泪，”只要不是让我再做十套卷子，什么都行！“
江驰野的目光突然变得很认真：”不要再哭了。“
他顿了顿，”至少……不要因为数学哭。“
我愣住了，没想到他会提这样的要求。
教室里不知哪个女生小声地”哇“了一声，随即被同桌捂住嘴。
”好、好啊……“我结结巴巴地答应，感觉脸有点发烫。
下课铃适时响起，江驰野转身要走，我急忙拉住他的袖口：”等等！“
他回头看我，眼神询问。
”那个……“我鼓起勇气，”放学后……能陪我去趟书店吗？我想买本数学参考书……“
江驰野的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没想到我会主动提出学习。
他轻轻点头：”图书馆门口见。“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我忽然觉得，重生或许也没那么糟糕。
至少这一次，我或许能改变些什么。
比如说：上个清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