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陷入一阵难堪的沉默里。
项微和项宁都心知肚明。
项宁才是先走失的那个人。
他没法面对自己的肮脏——
对他亲手养大的蔷薇,从小呵护的女孩,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下意识的保护变成了有意识的爱。
他比项微大了十岁,所以他更早的意识到自己的贪婪。
所以才有那些无条件的纵容用情侣生活用品的默许还有带着占有欲的禁锢。
所以在发现项微对他开始表露不加掩饰的爱慕时,才会这么惊慌失措。
他们早就陷入伦理和欲望的格斗,陷入暧昧与背德的沼泽。
而项宁发现,他要输了。
他接受了夏薇,试图占据道德的上风。
项微偏不如他愿。
他诱哄她,又想抽身离去,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项微固执地揪着他,盯着他,想要一个答案。
一只纤细白皙指尖修长的手从抓住他的领带。
项微的鼻尖一点点逼进项宁。
三厘米,两厘米,一厘米——
项宁没有阻止项微。
项微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容。
胆小鬼。
项宁垂下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
项微的继续逼进,手却被一把抓住。
项微餍足地带着必胜的决心般用指尖勾了勾他的掌心。
项宁的手很大,骨节分明,青筋迭起。
项微的手比起他的就像一捏就碎的玻璃。
“微微。”
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口吻黏腻又冷淡。
“......我要和夏薇订婚了。”
项微的笑容僵在脸上。
像一块破碎的假面。
“你要和夏薇订婚了?”
项微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项宁。
“你怎么敢和夏薇订婚!”
项宁避开项微的视线,像躲开一场无形的刀光剑影。
他看向项微身后的窗户,绿植摇曳,浮光掠影。
玻璃里倒映着一男一女高大和娇小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像共享长久的人生。
他眯起眼睛,声音轻轻。
“微微,我是你哥哥。”
在项宁看来,项微早晚要向他妥协的。
所以他试探着向项微说起周六要和夏薇的父母小聚一下时,他好像笃定项微会同意。
“你是我的家人,薇薇的父母想要见见你。”
家人?
项微往苍白嘴唇上擦着口红的动作停下,背对着他的漂亮脸蛋上是浅浅嘲讽的笑容。
“好啊。”
项微若无其事的放下口红,回头看他。
嘴唇鲜艳,肤色雪白,像一场充满泡泡的缤纷梦境。
“我们一起去。”
项宁松了口气。
他轻轻地揉了揉项微的头顶,如同安抚一只小兽。
“夏薇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姑娘,”他低声道,“我们会是一家人。”
项微点点头。
周六,项微换上白裙子,整个人清新如一朵娇艳欲滴的百合。
夏薇的父母对项宁很满意,对项微也一样。
场面可以用其乐融融来形容。
项微表现的礼貌而有教养,讨足了项宁未来老丈人和丈母娘的欢心。
他们仅剩的对于未知的担心也烟消云散——项宁的这个养妹聪明善良,长相出挑,而且身世可怜,品学兼优。
自己的女儿也会喜欢这样的孩子。
尤其那个女人,夏薇的母亲,温柔到不可思议。
她应该已经从夏薇的嘴里听到过项微的家世,眼里溢满怜爱。
她保养得体细腻的手牵起项微的,往她手中放了一份不菲的见面礼。
“你是个好孩子,项微。”
项微贪婪地握紧她的手,贪婪地汲取她掌心的温度,贪婪地透过她的眼睛去看一个再也回不来的人,窃取着这片刻的幸福。
手腕上的红绳玉坠发着烫,那是夏母残留的余温,烧灼着项微冰冷的心。
项宁从一开始草木皆兵到现在酒酣耳热,无事发生,他高悬的心也慢慢放下。
他笑着开口:“我和薇薇年纪都不小了,是时候结婚了。”
夏母也赞许地笑道:“这丫头从小就让我们操心,以后有你管她,我跟她爸就算走了也不打紧了。”
夏薇闻言两耳通红的倒进项母的怀里:“妈,说什么呢,你和爸爸要长命百岁!”
夏母笑的合不拢嘴:“好好好,我们也是为你好。”
项微沉默地坐在饭桌旁边,手里筷子有一下没一下捣着已经稀烂的虾头。
“......我们期盼着这么多的爱能支撑她过一个美满的人生,哪怕即使有一天我们不在了,她也能勇敢而强大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项微再一次想起妈妈日记里的话。
所有的母亲是不是都是这样?
项微孤单而茫然,机械化的戳着筷子,如同坐在世界的另一端。
夏母敏锐地看到项微的难过,招招手,把她搂在另一只臂弯里,
此时此刻,项微和夏薇共享着同一个怀抱。
“好姑娘,你是项宁的妹妹,做我的干女儿吧,我喜欢你。”
——像夏日暴雨毫无征兆的一道石破天惊的闪电,割开漆黑的夜空,炫目的白光在视野盲区炸开。
突然,项微开始嚎啕大哭!
她弱小的身躯爆发出无人能想的力量,一把掀翻了餐桌上的玻璃转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