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铭拧眉，觉得她属实是油盐不进，半晌才无奈地重新开口：你只要告诉我凡儿是否安全，我会用消息和你做交换。

    孟昭依旧半点兴趣也无，越过戚铭就想走。

    戚铭也不恼，在她擦身而过后才问：你很在意那个叫楚烨的年轻人

    孟昭的眼神霎时间变得阴寒无比，手中的折扇扇骨都被捏得裂出了丝，好不容易才忍住直接宰了戚铭的冲动，他人在哪儿

    听孟昭的声音都沉了，情绪终于有了点起伏，戚铭这才满意了，你先告诉我凡儿的下落。

    我只能告诉你他很安全。孟昭手上不断加力，扇骨都被捏成了碎屑，簌簌而下，戚铭，跟我谈条件的人没有好下场。

    她在幽冥界那些年从不与人谈条件，戚铭知道。

    可她今天破例了。

    楚烨不在我手上，我的消息也不是这个。

    孟昭一颗心放下来，甚至轻轻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声很低很沉，你耍我

    见她有动怒的趋势，戚铭也不害怕，而是说出了自己真正的交换信息：你们在南荒时金甲有现世的趋向。

    孟昭双眉微扬，金甲

    她还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原来真的存在

    可那与她有何相干

    这话还未说，戚铭就已经从她的表情中看了出来，将后面的话补上：当时我就有所感应，位置大致是在原江府一带，只是那感应一瞬间便消失了，所以我也不确定。

    孟昭指腹摩挲了两下，明白了。

    名剑山是原江府最大的门派，而楚烨是名剑山的少主。

    可仔细想想她和楚烨同行的时光便能看出，楚烨根本不知道金甲的下落。

    只要不会危及楚烨，她倒是不在乎那该死的金甲到底在什么地方，到底何时现世。

    于是孟昭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甚至冲着戚铭露出一个几乎算得上文雅的笑，我们的交易做完了，你可以走了。

    戚铭并不赞同幽冥界和人族开战，所以没想把这件事告诉叶凛，但今天为了解孟昭的困局，他还是说了。

    现在又把这件事告诉孟昭，一来是想换取戚凡的下落，二来是希望孟昭能够阻止叶凛，却没想到孟昭会如此冷淡。

    你不管戚铭问。

    我向来不爱管闲事。知道戚铭担心戚凡，孟昭又补上了一句，等叶凛一死，你儿子就能回去了。

    说罢她再也不管戚铭，去找楚烨了。

    戚铭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知道她是要对叶凛下死手了，冲着她的背影喊道：孟昭，毁了金甲。

    孟昭足够聪明，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孟昭却只是挥了挥手，不送。

    几里开外，楚烨盘腿坐着，正在练功。

    今夜月朗星稀，孟昭倚着一棵树抱胸站着，远远地看着楚烨。

    以前也没见楚烨这么刻苦过，这几天不知怎么了，居然这么用功。

    而那方，楚烨因为急于求成，心绪杂乱，一阵暴戾之气自心头而起。

    他双目紧闭，尽量想控制住自己的思绪和灵力，可最终面上还是起了一阵红光。

    不好——

    一只手掌贴上他的后背，助他稳住体内四处奔散的灵力，他趁机调息，待气息回稳以后才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如月的冷脸。

    练功最忌心浮气躁，你刚刚差点走火入魔。孟昭道。

    若不是她及时帮楚烨引导灵力走向，那楚烨根本控制不住。

    楚烨挠了挠头，不说话。

    孟昭气道：就这么急着修炼

    当然急。楚烨抬头看她，以前只以为你是普通散修，那便罢了，可你是孟离。

    怕孟昭误会，楚烨急急忙忙又道：我若不尽快提升修为，怎么配得上你，怎么护得住你

    叶凛虽然走了，但谁知她会不会暗中再对孟昭下手

    尽管孟昭现在隐藏得很好，但万一别人知道了她的身份呢

    楚烨既然承诺了要护孟昭，自然要尽快把自己的修为提上来。

    孟昭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

    当初楚烨跟她表明心意，她把那看成年轻人的一时兴起，可半年不见，楚烨比那时成熟了，居然还说，要护她

    楚烨，你不必为了我……

    仿佛知道孟昭要说什么，楚烨没等她说完就站起，伸了个懒腰，突然好困啊。今晚看来是不适合继续修炼了，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睡。

    说完就转身往木屋的方向走。

    孟昭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直到她听到一声女子的抽泣。

    那抽泣声很低，是被刻意压制着的，可四周太安静了，孟昭的听觉又过分灵敏，因此很容易就听了出来。

    她循着声音走过去，终于在一棵树后面看到了阿蘅。

    阿蘅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小声地哭着。

    你哭什么

    突然听见孟昭的声音，阿蘅顿时收了哭泣，飞快从地上爬起来，又胡乱擦了擦脸。

    主子，你怎么醒了

    孟昭不答，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她，出事了

    阿蘅低着头擦脸，摇了摇头。

    见她这样，孟昭就自己猜：想慕容诩了

    阿蘅垂头不语。

    这是默认了。

    既然想他，那就回去找他吧。孟昭道。

    阿蘅却猛然抬起头，飞速答道：不，我不想他。主子，我不走。

    这些年，要说孟昭有多少知心人，恐怕也只有阿蘅一个。

    孟昭视沈清澜如手足，但有些事始终不能让沈清澜知道，可阿蘅不一样。

    阿蘅不受幽冥界的管束，她便很多事都可以告诉阿蘅，时间久了，她自然知道阿蘅待她有多真心。

    傻丫头，我现在有人管了。孟昭轻声道，你不用放心不下。

    阿蘅抿着唇角，眼泪再次掉了下来。

    她怎么放心

    孟昭为了楚烨可以不顾一切，如果将来遇到危险，孟昭肯定会把楚烨撇干净。

    让楚烨照顾孟昭，她怎么放心

    她有时候倒真希望孟昭如外界传言那般冷血无情，心狠手辣。

    主子，你真的那么在乎楚烨吗有些话阿蘅知道自己不该说，但她还是说了，你不欠他的，你为他做的够多了。主子……

    我欠他。孟昭截断阿蘅的话，眼底是少有的愧色，我瞒他，利用他，当年甚至……

    当初楚烨问过她为何会上名剑山，她说是因为想知道谁那么大胆子，居然敢冒充她。

    可是细细想来，这些事似乎就像命中注定。

    无论她做什么，都是还楚烨的。

    阿蘅气急，就算你真的欠过他也还清了。主子，你给了他那么多，连化毒珠和……

    孟昭双眸微抬。

    阿蘅立时住了口，但到底是气不过，又往木屋的方向狠狠剜了一眼。

    孟昭知道阿蘅是为了自己打抱不平，可没必要。

    她做的一切都是经过深思熟虑，那些东西她既然给了楚烨，那便是楚烨应得的。

    我为他做一切都是应当应分的，倒是你，该为自己考虑了。

    留下这句话，孟昭也回了木屋。

    看着月光下自己的影子，她突然在想，如果她能看到阿蘅和心爱的人成亲，也算是少了一桩遗憾。

    阿蘅没有走，她陪着孟昭去了闵城。

    楚烨不像以前那样老是围着孟昭转，而是一有时间就去修炼，不过到了闵城，他倒是将修炼暂缓，定下客栈之后就陪孟昭去了莫家人的坟冢。

    孟昭按照林殇临死前说的，把她和莫家人葬在了一起。

    夕阳西下，孟昭没有走，只是坐在坟前，盯着墓碑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烨原本在她身后站着，可见天都已经黑尽了，四周的草丛里都响起了虫鸣声，孟昭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干脆也在孟昭身边坐下，从乾坤囊里取出一壶酒递给她。

    特地给你打的陈年老酒，喝吗楚烨问。

    孟昭看了他一眼，怎么买了这个

    不知道，可能觉得你会想喝。

    孟昭把酒接过去揭开，仰头就喝了一大口，又递给楚烨。

    楚烨也不谦虚，喝了一口递还给她。

    两个人，一壶酒着实有些不够，但孟昭喝得高兴，甚至于在最后一滴酒入喉以后就那么躺在了草地上，看着漫天繁星。

    楚烨看着她，看着她眼睛里映出来的星子。

    他觉得孟昭的眼睛从来没有这么亮过，几天前才说着不勉强的人，一直提醒孟昭要注意男女大防的人，居然不怕死似的，就这么亲了上去。

    难得的是孟昭也没有推开他，而是在微怔之后，双手攀上他的背，抱着他转了半圈，把他压在身下，跟他细细接吻。

    楚烨原本也只是大着胆子在试探，却没想会得到如此热切的回应，人已经懵了，而就在他发懵的时候，孟昭已经在他口中攻城略地。

    他早知道孟昭是强势的，却未曾想过她连在接吻一道中也是。

    可他没有任何不适。

    只要是孟昭，只要孟昭高兴，他都愿意。

    许久孟昭才放开他，跟他额头相抵，喘声道：楚烨，你能让我高兴。

    这世上能让她高兴的人已经所剩无几。

    我很自私，你若要跟我在一起，以后就只能是我的。若是敢负心，我会杀了你。

    孟昭说，他是她的。

    今夜之前，楚烨连想都不敢这么想。

    终于得到所求的人有些激动，颤抖着双臂将孟昭抱紧，好，听你的。阿昭，我什么都听你的。

    生死大事也得听我的。孟昭将脸埋在他的脖颈，这么多年了，她第一次这样放松地靠在另一个人身上，楚烨，我真的很自私。如果我死了，我要你陪我一起死。

    楚烨未加思索：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