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许颜也僵了一下,轻轻说,“那傻子也来上学了,他脑子有问题,三天两头不来上学,你今天可是运气够好的,竟然能看见他。”
付简察觉到景的目光直直看过来,和那天同样清澈。
她脸上没有表情,轻轻说,“真是傻子啊?”
“可不,脑子有问题,一句话半天都说不出来,我看就是脑血栓后遗症。成天哆嗦哆嗦的,总之就是有毛病。”许颜撇撇嘴。
回到自己座位的付简,没有给少年任何回应。
她抠着桌面,回想着那天自己在树洞里说的话。
他应该已经忘记了吧?
这时周围同学问她海城的事,“简简你们海城学校作业不这么多吧?”
这个新鲜度还没过去啊。
忐忑的她僵直着身子,“以前学校的作业确实少,但咱们也不是很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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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脸有点僵,声音不敢太大。
她努力地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
努力地放松装作没有察觉对方目光,可偏偏总有人找她说话。
一节课,付简一直死死掐着自己的手,生物课老师说什么她都没听见,“周简你来回答一下!”
付简脸皮发烫,站起来,低垂着头,食指不自然地搓着书角。
老师说道,“你看我都叫起来的同学,一个个的都不会!我早晚得被你们气死!”
小付简这才发现——
教室里零零总总站着半个教室的人,她的脸皮这才没那么烫。
生物老师漫不经心地说道,“秦淮景。”
景?秦淮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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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傻子?
老师竟然还叫傻子回答问题?
从刚才起付简都没敢多看对方,此时更是眼观鼻鼻观嘴嘴观心。
赶紧看书,等待老师给二次机会。
“沙沙”
是轻轻的桌椅动静声。
在静的能听到一根针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明显。
付简垂着头,蠕动着嘴唇,默背着,“吸气时隔肌……”
快速看了眼书,“隔肌收缩,”
再次皱着眉头,“胸腔上下径,上下径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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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半闭着眼背书的同时,一个如水一样清澈的声音说道。
“吸气时”
“隔肌收缩”
“胸腔上下径增大”
他竟然都记得?
付简僵硬地抬起头来,眼前仿佛出现了小森林里的那个少年。
那个说话时难以控制的晃动肩膀、扭曲手指的少年。
他竟然记得!
谁说他是傻子?
他肯定记得她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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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原地的她快速转身,正对上少年的目光。
这次她没有掩饰眼睛里的警告和狠厉,眼睛里像是粹了火。
可对方仍如同一口波澜不惊的古井。
他仍然穿着白衬衫,皮肤格外的白皙。
在毫无察觉的同学们之间,两人对视着。
而一个声音粗,暴想起——
“你们看看!一个傻子都会背!你们呢?连个傻子都不如!”
你们连个傻子都不如?
付简僵住,生物老师叫秦淮景回答不是为了让所有同学都有机会,而是为了利用秦淮景,讽刺其他同学连傻子都不如!
虽然付简也在心里骂过对方是傻子,甚至因为对方是傻子可能记不住她的秘密而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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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边她对视着少年的双眼,边听到老师讽刺讥诮嘲讽他是傻子时,她好像被人背后结结实实兜了一盆冷水。
冷。
真冷。
像是被投进一口古井里。
可周围的同学们却没有任何反应,仿佛真的在老师的话里自省,自己怎么还不如一个傻子呢?
付简死死咬着下唇,看着那个少年轻轻晃动着肩膀,面无表情,仿佛他早就习惯被这种理由叫起来,早就习惯被用来警醒同学们。
她梗了梗喉咙。
少年少女的目光,在空气里无声的对视。
她快速地眨了眼,无声的垂下眼,喉咙有些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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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对问题的少年,并没有被老师要求坐下,如同所有回答错了的同学一样站在原地。
付简的心脏在疯狂的跳动,可她垂着头,死死看着书,嘴唇不停地在喃喃,“吸气时隔肌。”
她的眼睛快速眨了一下,“吸气时隔肌”
眼皮仿佛痉挛了,再次眨眼,“吸气时隔肌”
她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声音已经被老师听到,“有的同学背书时能不能小点音!让你背的时候你不背!这会接着讲课了你又背!”
面对老师突然抬高的嗓门,付简突然被吓了一跳,受惊的鹿眼抬起来,才看到前方同学们无数双眼睛看着自己。
最前方的老师怒目斜视的瞪着她。
她冷汗掉下来,自己背出声音竟然都没发觉。
下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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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那个傻子远点,不然你也会被传染傻气的。”
靠着教室外墙的许颜说着,她两只手背后,目视着前方,风将她耳畔的发丝吹到眼前。
一旁经过的女生家美边跑边搭腔,“就是!别理那傻子!”
付简记得家美是隔壁班的,平时和许颜也没怎么说过话,但因为“傻子”这个话题,竟然擦肩的她们,都能聊到一起去。
“傻子刚出生就发过高烧,烧的脑子都坏了,他爸直接把他扔到乱坟岗去了。”家美说道。
付简瞳仁快速闪了一下,仿佛看到一个烧的浑身通红的婴儿,他的两个小手痛苦的在半空紧攥着。
伴随着尖锐的啼哭,他吐出稚嫩的舌尖。
在又凉又阴的乱坟岗里,等待着属于他的死亡。
小付简问了傻话,“那他后来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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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们笑她傻,“死了的话,你能看见你现在能看见傻子吗?”
许颜笑,“他爸抹着泪,把他扔在那里,没忍住就哭了,可能怎么着啊,最后也只能吸了吸鼻涕就走了。”
停顿一秒,“不过没想到,那傻子竟然高烧没死,也没野狗吃了。他爸得知后,从邻居婶子那拿着口羊奶,把抱回来,说是自己俩人缘分未尽,老天没有把他收回去。”
家美又被远处的同学们吸引,快去说,“哪天没准就尽了,他爸也知道他是个薄命鬼相,家里一直备着两口棺材。”
“两口棺材?”付简瞳仁跳了跳。
想象着破败的海岛小院,那里的院墙低低矮矮的。
房顶上长着野草,院里有破了个口的闲置水瓮。
简易草棚下是积着灰的两口棺材,她追问,“给谁的棺材?”
“还能给谁?一口傻子,一口他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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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颜亲眼见过那两个棺材。
那两口棺材,如果出现在别人院子里会显得格外突兀,可在傻子家里,却浑然天成。
和院角的水井,房墙上挂的鱼干一样,仿佛是本该出现在那里的东西。
“他爸指不着这傻子,这傻子却离不开他爸,所以两人一人一口,他爸说过,死的时候就把傻子带上,两人一块躺棺材里整整齐齐的。”
她说的时候很自然,就像老师讽刺同学们时说“你们还不如一个傻子”一样。
没有人觉得有任何不对。
许颜等待付简回应,付简的脸色奇怪,犟了犟鼻子,“这么回事啊。”
说完她还笑了,笑容附和又残忍。
让她仿佛是扯烂了蜻蜓翅膀,或者拿笔尖戳出虫子肠子的稚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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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笑让许颜满意,“不说那傻子了,咱们说点别的有意思的。”
终于有一天。
付简终于单独迎面碰上少年。
她目光闪烁了一下,快速看看周围,还好没有人。
这时少年伸出手,她仿佛怕被傻子传染傻病般,往后退了一步,身体有些瑟缩?
少年目光一动不动,目光如同海波一样看着她。
付简在小森林曾约定,“签字盖章,要做一辈子好朋友,”可她没有像上次一样把手结结实实贴上去,而是很敷衍喊了声,“景,没想到咱俩一个班。”
少年的手没有收回。
付简知道他根本察觉不出,自己并不敢跟他碰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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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注视下,她僵硬地笑着,“太好了。”
少年许是要说什么,脑袋奇怪的微微晃动着,嗓子眼里含糊不清,“太,太好了。”
付简笑了笑,眼睛笑眼盈盈,“哎,这个……”
做出要帮对方把手臂放下来的举动。
少年终于明白了,把手臂放了下去,手指古怪地撵着裤缝。
付简又是笑,声音爽朗的从嗓子眼里出来,“哎,好像快上课了。”
她绕过少年几步。
身后传来少年的声音,“签字……盖章……做一辈子好朋友?”
付简顿了下,心口有种古怪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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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赶紧挂上笑容,回头看了他一眼。
正准备转过身准备朝教室跑,又听到少年说。
“每次,每次和妈妈……争执,都,都装作,对这种活法,多么不甘心,其其实早就习惯了。我只是……是在妈妈面前……通过贬低她,证证明……证明我跟她不是一类,类人。”
付简背对着他,身体一僵。
“甚至,甚至被骚扰时,还幻想着,幻想着对方能许诺收敛,让我,我能重新回去,回去。”
付简脸上仍然维持着假面,可是眼底涌动着冰刀。
她想的没错,他都记得。
他不止都记得,他还要背给她听。
她冷笑了一下,冷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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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被世人唾弃的傻子!
每个人都可以踩他一脚,骂他一句!
甚至通过损他团结“友谊”!
他甚至肯定听到过别人骂他傻子,毕竟那些人毫不遮掩。
他明明活在生物链的最低端,可就是这样一个傻子,竟然从她的身上找到了优越感。
竟然当她的面拆驳她,告诉她你还不如个傻子!你装什么装!
付简嘴角挂着冷笑,脸因为不好的情绪变得格外丑陋。
他要告诉别人吗?
让大家知道比傻子更不堪的……是她这个满嘴谎言的炭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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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象着自己被老师叫起来阴阳怪气嘲讽的场景,
想象着同学们无数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想象下课走廊里凑在一起议论的脑袋。
她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侧着头。这个角度只能隐约看到少年的剪影,她淬了火般的眼眶有些通红,紧接着一声不吭地快跑。
而过了没有几个小时后,学校沸腾了,所有人都在飞速传播一个消息,
“听说没有,混世魔王正在打那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