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恩庄园餐厅的早上，餐桌很少坐过太多人，一般经过一个漫长的黑夜，如果没有必须要做的什么事，比如上班上学，大家都更倾向和床睡得难舍难分。
但是这个早上有点热闹。
达米安已经上学去了，迪克把松饼搭成小山堆在瑞娜塔盘子里时，史蒂芬妮正在试图用枫糖浆把自己盘子里的松饼淹死。
提姆试图从卡珊德拉的严防死守下抢救出自己的红牛，布鲁斯坐在主位上装模作样地看着经济日报——如果忽略他整个用餐期间都在看同一个板块的话。
"瑞娜塔看这里，"史蒂芬妮晃着装满琥珀色糖浆的玻璃瓶，瑞娜塔的视线像是被鲜花吸住的小蝴蝶，跟着史蒂芬妮晃动的手一起移动，"想要这个对不对？"瑞娜塔脖子上系着画着罗宾标志的口水巾，急得在座椅上扭来扭去，一只手伸手想去拿史蒂芬妮手里的枫糖浆，另一只手抓着桌子想站起来。
史蒂芬妮把手举得高高的，她面前的煎饼堆得像瞭望塔。
迪克借着身高优势（至少对于史蒂芬妮来说）笑着去抢史蒂芬妮手里的枫糖浆："别欺负瑞娜塔，史蒂芬——""等等！"史蒂芬妮把瓶子举过头顶，"要枫糖浆得先通过考验！"史蒂芬妮腾出一只手指指自己的脸，“亲我一口我就给你。
”"要！"因为长期不开口有些沙哑童声像玻璃铃铛摔碎在大理石地面。
餐厅突然安静得能听见古董钟的齿轮声。
提姆的叉子悬在半空，卡珊德拉停止咀嚼，连布鲁斯都放下了简报。
瑞娜塔借机站起来踮着脚，史蒂芬愣愣地放下手臂把枫糖浆到在盘子里的松饼上。
"天啊小蛋糕你会说话！"迪克直接翻过桌子，"再说一次？叫我迪克好不好？"瑞娜塔却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人，整个人缩进椅背，顺着椅子的就想滑下去，布鲁斯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宽大的手掌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扶正，断了她逃跑的路，布鲁斯像是在脑海里面排练过一样很自然地说："体检报告显示她的声带很完整。
"他耸耸肩，扫视目瞪口呆的家族成员，迪克敢拿麦片发誓布鲁斯此刻绝对有些得意："你们为什么觉得她不会说话？。
"史蒂芬妮把自己盘子里的煎饼都推到瑞娜塔面前："刚才是我不好，这些全都给你！"她的金发垂下来像道歉的旗帜，"再说句话好不好？比如比如最喜欢史蒂芬妮？"瑞娜塔嘟起嘴，抬头看向扶着她肩膀的布鲁斯，正好和布鲁斯低头看向她的眼睛四目相对，瑞娜塔眨眨眼，对着布鲁斯做了一个k，不知道在哪里学的新招术。
布鲁斯下意识松开手，瑞娜塔立刻像水一样滑下椅子溜走了。
布鲁斯叹了口气又回到主位上开始翻他那份看了一早上没有翻动一页的报纸。
"所以你早就知道？"提姆清了清嗓子放下叉子，"但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让她说话？"卡珊德拉附和着提姆的话点点头，像布鲁斯发射目光。
“她对我说过话，她只是不爱说话。
”布鲁斯放下报纸，开始用刀叉分解盘子里的松饼。
“这不公平！”迪克哀嚎一声，眼巴巴看着瑞娜塔逃跑的方向，“我要告诉杰森。
”史蒂芬妮翻了一个白眼，不畏惧任何蝙蝠侠的权威：“真看不出来布鲁斯，你原来是溺爱型的鸭妈妈。
”迪克把餐巾折成小鸭形状推给布鲁斯：“五美元有话要说，布鲁斯。
我怎么不知道你是溺爱型家长？提姆？卡斯？任何人有不同意见吗？”布鲁斯慢条斯理地切开松饼，枫糖浆在银质餐刀下渗出透明汁液。
"她不一样。
"刀叉与瓷盘碰撞发出轻响，"她和你们不一样。
你们需要成长，她只需要——"布鲁斯没再说话。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未尽之意。
沉默里阿尔弗雷德端着新烤的司康饼出现时，老管家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凝固的苦涩。
他放下银盘，瓷碟与大理石桌面接触的轻响惊醒了沉默。
"容我提醒，达米安少爷的无人机还在院子里待命。
"阿尔弗雷德给每个人的茶杯续上热可可，"他说如果瑞娜塔小姐今天没有完成植物观察作业，就要收回那件卫衣。
"史蒂芬妮突然跳起来往楼梯跑："我去给瑞娜塔送糖浆松饼！""带着这个。
"卡珊德拉把速写本塞给她，扉页上画着穿红罗宾制服的鸭子追打红头罩涂鸦，明显不是出自瑞娜塔之手。
如果下一次红头罩看到了这幅画并且决定因此追杀红罗宾，将有0个人出来为此事负责以拯救可怜无辜的小鸭。
医疗屏的蓝光照亮了布鲁斯的侧脸。
正义联盟的通讯窗口悬浮在在另一侧，戴安娜正在讲述星际海盗的善后事宜，但蝙蝠电脑分屏上跳动着另一组数据——瑞娜塔上午的心率波动曲线比往常活跃17。
"b？"超人担忧的脸突然填满主屏幕，"发生什么了？""没事，"布鲁斯关掉瑞娜塔的监测页面，"我支持戴安娜的方案。
"当会议结束的时候，是深夜两点十七分，不管是布鲁斯还是蝙蝠，这个时间都还算早。
布鲁斯关闭了通讯页面，陷在椅子上沉默两分钟，警报器突然响起，来自瑞娜塔身上的的生物检测贴片。
他三步并两步冲进瑞娜塔房间时，月光正照在瑞娜塔嘴角的血迹上，她抓着几张纸巾按在嘴边，手指因为用力发白，咳出来的鲜血染红了整张纸巾。
"呼吸。
"布鲁斯坐在床边把瑞娜塔搂在怀里，用拇指抹去她下巴的血迹，这个动作让他想到了十五岁的杰森，他在废墟之前把呼吸已经破碎的杰森抱在怀里，杰森下巴的血迹沾在他的手套上，从此再也洗不掉。
瑞娜塔的睫毛颤动两下，突然抓住布鲁斯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像垂危的孩子。
另一只手快速调整从床头抽出氧气面罩，调整好参数罩在瑞娜塔脸上，当混合着镇静雾剂的凉意漫进肺部时，瑞娜塔痉挛的手指松开了，咳嗽也平息了下来，布鲁斯用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抽出一张干净的纸把她下巴的血迹仔细地擦得干干净净。
“好点了没，瑞娜塔？”在瑞娜塔看起来彻底平和下来后，布鲁斯挪开了氧气面罩放回原位，低声询问，“疼吗？”瑞娜塔摇摇头，把染红的纸巾团成球扔进放在床头的小熊垃圾桶里。
布鲁斯把湿毛巾叠成方块敷在瑞娜塔颈侧，这个降温技巧是布鲁斯小时候发烧托马斯常用的。
"需要我留下吗？"他调整枕头高度时问得随意，像在问天气。
瑞娜塔揪着被角的手指紧了紧，先是点点头，又慢慢摇头，把半张脸埋进蓬松柔软的枕头里。
“没关系瑞娜塔，”布鲁斯亲了亲瑞娜塔的额头，站起来，从房间里的书桌上抽出一本夹着书签的书，"有时候蝙蝠侠也会放假。
"布鲁斯顿了顿，曾经他说过同样的话，杰森发烧的那个晚上，他们裹着毯子在沙发上看电影，鼻尖全是爆米花的香甜，杰森的额头抵着他肩甲，他假装目不转睛地看电影，实际上电影是什么内容早就忘了，只记得那天灯光下杰森酣睡的脸。
然后，然后，蝙蝠侠再没有放过假，直到另一个孩子躺在病床上，一个，一个，又一个。
瑞娜塔的指尖划过他手背，布鲁斯关上大灯，拧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书页在暖黄台灯下泛着羊皮纸的色泽，布鲁斯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原来杰森已经给你读了这么多了。
"瑞娜塔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嘴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这是她和杰森的总所周知的小秘密。
布鲁斯翻页的动作顿了顿，无奈地笑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杰森还是因为瑞娜塔。
"当第一个婴儿第一次笑的时候"书页翻动时发出沙沙的声音。
布鲁斯的声音低沉又轻柔。
瑞娜塔蜷缩的姿势渐渐放松，像个摊开的煎饼一样躺在被子里闭上了眼睛。
咳血后苍白的脸颊在暖光里泛起淡粉，像被晚霞亲吻的雪。
瑞娜塔的呼吸在布鲁斯的讲的故事里慢慢变得绵长，布鲁斯继续读了十分钟，直到确认她陷入深度睡眠，然后插上书签合上了书页，轻手轻脚放在床头柜上，伸手为瑞娜塔掖好被子，拂开落在瑞娜塔脸侧的头发。
窗外哥谭的黑夜粘稠地像拉不开的帷幕，台灯暖黄色的灯光落在布鲁斯轻碰瑞娜塔的指尖。
布鲁斯突然想知道，很多年前哥谭的深夜里，玛莎韦恩合上书籍之后是否也会这样轻触他沉睡的脸。
布鲁斯收回来手，像一尊雕塑一样坐在床边，达摩克利斯之剑悬挂在半空中，所有人都知道断线的那一天越来越近了，包括瑞娜塔自己，布鲁斯长久凝视着瑞娜塔的脸，慢慢叹了一口气，“我真希望你是一只自由的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