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林柠刚到剧团活动室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的阵阵惊呼，进去一看，一群人围成一团不知在看什么。
围观群众一号：“我靠啊，这是真的吧？”
围观群众二号：“应该是吧，程显家里就是做这个的啊！”
围观群众三号“大手笔，真的大手笔，筱筱，你赚了。”
那个叫筱筱的女生涨红了脸，正是她昨晚被程显弄脏了裙子，她听林柠说程学长会给她道歉还不敢相信，没想到今天一来，程学长真的给她说了对不起，还送了奶茶和零食。
昨晚桌上那笔钱，赵轻梧收了还给程显，又被他塞进奶茶包装袋里一并给了，不仅如此，还多了个包装精致的小方盒。
她晕头晕脑地打开盒子一看，里头躺着一对清白透亮的白玉耳坠，她直接傻眼了。
“送你的，希望收下。昨晚的事我很抱歉。”程显却是一派云淡风轻，仿佛送的不是贵重玉石，而是普通小玩意。
筱筱当即就把盒子推了回去，实在是不敢收，程显却没给她机会，一句话堵了回去：“你不想要扔了也可以。”
说完径直走开，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看文件，留下目瞪口呆的众人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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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对耳坠是他叫保镖早上从库房里拿的。每年他生日，岳家各路亲朋好友争相送礼，他一概全丢库房里，毫不在意都是谁送的，又送了些什么，只是佣人次次都很尽责的整理好名单发给他。
既然是送给他的，无论拿来做什么就是他的自由了。程显对此看得很淡，还不如手上的文件来的有意思。
林柠没参与众人的闹哄，他对程显出手大方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径直走到程显那边，把剧本还给他，同时也坐了下来。
程显接过来，问他：“都看了吗？”
他拍拍自己的那份剧本，笑着说：“看了，也记了。第一幕的台词我也背差不多了，要不来对一下？”
程显迟疑了下：“你找到入戏情绪了吗？”
“差不多吧，学长你帮我分析得那么细，我按着来就行。”林柠还是蛮有自信的，昨晚杜安给的方法技巧他也认真专研了一番。
他看程显没有反对的样子，正了正神色，起了个头：“殿下，请让我一共前往樾国！”
仍是昨天那句台词，这回他没有感到肉麻，直视着程显说出来，眼神中带着决然，已然代入了一些角色情绪。
程显：“…………”他还是没接住戏，这次干脆就是没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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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柠顿住了，心里泛起嘀咕，怎么这人在剧本上分析得一套一套，说又说不出口。
脸皮太薄？
他瞄了眼程显，看他定定地盯着剧本，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
如他所想，程显确实有那么几分是羞于表演，还有几分则是，他很难做到情绪表露，已经习惯了用寡言冷语来隐藏内心所想。
8岁时那件事后，程父出走，他跟着母亲回了岳家，从此由岳老夫人管教。岳老夫人把他视作未来继承人来培养，严厉之下没有半点温情，从不许他哭闹，也不准让他去找母亲或者回家。他活在岳老夫人的威压之下，如履薄冰，心似寒铁，早已经忘了肆无忌惮的大笑大哭是什么滋味。
“抱歉。”他只能低声道：“我自己再看看吧，你先背你的。”
林柠毫不在意的一笑，将杜安给他的那份表演技巧拿出来。
“学长你要不看看这个，我室友整理的，我觉得还挺有用。”他翻开那份文件，微微倾身示意程显看，“你看这句话，我觉得还挺对。”
“表演是在现实与梦境之间游离，角色与你不过一线之间，真实与虚假全在于你。”
程显抬眸看去，林柠刚好也望进他的眼睛，误打误撞的，这是他们俩第一次试图看清彼此。林柠只看到一片的黑雾弥漫，犹如深陷泥潭；而程显仿佛看到了一柄极光耀的剑，直直地辟进他眼里，刺得他连忙转过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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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心跳如鼓，强作镇定地说，“我一会看看，谢谢。”
林柠其实没觉得有什么，对视了一瞬罢了。而且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程显就转开了视线，估计是觉得他靠太近了。
他连忙坐正了些，维持好与程显的安全距离。
“那学长你看吧，我去那边背台词。”
程显的心跳一直没能平复，他觉得心慌意乱，一时间竟想逃离这里。他明白自己不是应激，身上并没有不适，林柠也没有冒犯自己，他什么都没做，只是自己反应过度。
他努力定了定神，试图将注意力拉回手中的剧本。
那双眼睛……太亮了，像是要照进自己心里，映出那些似曾相识和黑暗荒芜。
于是陆堂走过来了解进度时，就看到两位男主角各坐在一个角落，仿佛齐齐面壁试过一般。
“陆学长。”林柠主动起身打招呼。
陆堂：“你们两个第一幕对过了吗？几个配角是对过了，要不串在一起过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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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林柠老实回答。反正问题不出在自己这，根本不慌。
程显很干脆的承认：“是我的问题，我还没准备好。”
“台词没背是吗？”陆堂倒没什么不悦的神色，“没事，你先边看着台词边过吧。不过也要抓紧时间，明天就要排第一幕的走位了。”
程显应下：“台词已经背了，我一会就和林柠过台词，不耽误明天的走位。”
林柠瞅着他一脸淡定，还蛮惊讶的，这么快就克服障碍了？不害羞了？
陆堂放心的走了，程显转头问他：“现在再来过一遍？”
林柠很配合，又起了个头，还是刚刚那句台词。
他看着程显，程显虽没看他，只是盯着手里的台词本，但好歹台词是念出来了，语气也有了起伏：“阿生，你这是何苦。”
“我不能让殿下你一个人待在樾国，我怎么能安心！”林柠的语气更急了些，“何况我答应了良妃娘娘，要一直看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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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是知道你被送去樾国做质子，也不会同意你孤身前往的！”
“殿下！”他顿了顿，深吸口气缓声道，“你不让我去，我就去求皇上，我会一直跪在正殿门外直到他同意为止。”
程显：“父皇他如今病入膏肓，连起身都难，哪里还有精力管你。”
林柠接得很快，：“好，就算皇上不同意，我就自己跟在队伍后面走，千里万里，我都要跟着去。”
程显眼皮一撩，飞快地看了他一眼：“阿生，樾国是死地啊！你何必跟我一块去送死！”
“能为殿下死，无论是何种情况，我都无怨无悔。”林柠说得掷地有声，脸上也是一副坚定表情。
程显不自觉地被带入，眼睛离了台词本，一字一句地吐出早已烂熟于心的台词。
两人一口气对了十几句，越对越顺的时候，林柠余光一扫，旁边站了个人正看着他们俩。
程显率先停下，对那人说道：“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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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聿明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朝林柠打了个招呼，就和程显说道：“没打扰你们吧，真是不好意思。”
程显摇摇头，问他来找自己有什么事。林柠很识趣地退开几步，他和简聿明不熟，也无意探听两人对话。
简聿明：“我没什么事，就是来看你排练，怎么样，还顺利吗？”
“还可以。”
“刚刚看你和那个…………”简聿明顿住，他不认识林柠。
程显给他补充：“他叫林柠，今年的新生。”
“哦哦，是学弟啊，什么专业？”简聿明随口问，“刚刚看你和他对台词，还挺顺。”
“文化产业管理的。”
简聿明笑了：“那不就是你的直系学弟。相处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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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的。”程显想了想补了句，“他人不错。”
林柠帮了他好几次，说是个好人都不为过，但他不擅于评价他人，也不想细说他和林柠之间的事，就用了“不错”二字。
简聿明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背对着他们俩的林柠，他很了解自己这位发小，能让他有印象的人很少，好印象的就更少了，大多都是“还可以”，能让他说出“不错”的人就更是寥寥无几，那几乎就是认可对方的意思了。
被贴上好人标签的林柠似有所觉，他转过身，刚好对上简聿明的视线，简聿明仍是笑得温和有礼，但那探究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
林柠并不是个傻白甜，他扭过头无视了简聿明，只觉得他笑得太假。
简聿明被林柠晾了个空，面上不显，淡淡地和程显接着聊。
他不喜欢林柠，图书馆那一面之缘暂且不提，现在就看他的眼神，他就觉得不妙。
太像一个人。而那个人，他和程显都很熟悉，他不信程显没看出来。
有意无意的，他挑起一个话题：“十一月也是每天排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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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每天都排，要赶迎新晚会。”
“那…………”他脸上浮起一些犹豫，“那到时候我替你去北山那边吧。”
如他所想，程显微微一怔，再开口时，语气已然没了轻松：“不用，我自己去，到时候请假。”
他也没坚持：“好。”
他看着程显冷下来的脸，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可以称得上是恶毒。
为什么要主动揭开那块伤疤呢？
他在程显低头的一瞬看向角落的林柠。
因为自己也只是个胆小又不甘的可笑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