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彻底黑了下来:"你什么时候去的?我怎不知道?"
"夜里"铁蛋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夜里去的"
"胡说八道!"张大娘抄起扫帚,"夜里哪来的酒楼?你莫不是去赌钱了?还是跟那些混混去了不干净的地方?"
铁蛋连连后退:"真的!就在对面那条街,白天是空地,晚上就有座三层高的酒楼,挂着红灯笼,门口还有小二招呼"
慕清漪猛地站起身,铜铃发出一串急促的声响。她的脸色变得异常严肃:"每晚都去?去了多久?"
"七七八天了"铁蛋被她的反应吓到了,"怎么了?"
张大娘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好你个不孝子!家里生意不好,你倒有钱去酒楼挥霍!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她抡起扫帚就朝铁蛋打去。铁蛋转身就跑,两人在狭小的店铺里追逐起来。慕清漪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大娘别急!这事有古怪!"她急声道。
但张大娘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
铁蛋被她追得慌不择路,一头撞翻了蒸笼,滚烫的蒸汽喷涌而出,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啊!"铁蛋发出一声惨叫。
张大娘顿时慌了神,扔下扫帚就要去拉儿子。
然而蒸汽散去后,原地站着的已经不是她的儿子,而是一头约莫百来斤的粉白色家猪!
那猪穿着铁蛋的衣衫碎片,正惊恐地原地转圈,发出"哼哼"的叫声。
张大娘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这这"
慕清漪一个箭步上前,从腰间取出一道黄符贴在猪头上。
那猪顿时安静下来,黑溜溜的小眼睛里流露出人类才有的恐惧和困惑。
"果然如此。"慕清漪沉声道,"大娘,您儿子是被鬼噬了。"
"什什么意思?"张大娘颤抖着问。
慕清漪示意她到里屋说话。两人将猪形态的铁蛋也带进去后,慕清漪关紧门窗,这才解释:"‘忘忧居’是鬼开的食肆,专吸活人精气。活人吃了鬼食,会渐渐被同化为食材。"
她指了指铁蛋,"您儿子已经吃了七八天,魂魄被标记,身体开始异变。若不及时解救,三日后月圆之时,他将彻底变成一头供鬼享用的肉猪。"
张大娘如遭雷击,呆立当场。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一把抓住慕清漪的手:"慕姑娘,你既然知道这些,一定有办法救我儿子是不是?求求你!"
慕清漪扶她坐下:"我本就是为此事而来。夜晚我跟着张铁蛋,亲眼见到了鬼厨呈汤喂给众人。只是当时受害者太多,我投鼠忌器,不敢贸然出手。"
猪形态的铁蛋用鼻子拱了拱母亲的手,发出哀戚的哼叫。张大娘泪如雨下,粗糙的手掌抚过猪耳:"这傻孩子"
"今夜子时,我要再探忘忧居。"慕清漪突然道。
"使不得!"张大娘一把拽住她的袖子,"那地方邪性得很!"
慕清漪看着就是一个小丫头,怎能冒这个险?
慕清漪浅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然:“我是茅山道士,这是我的责任。再说”
她看向铁蛋,"时间不多了。"
猪眼里涌出大滴的泪水,铁蛋用头轻轻蹭着慕清漪的手,像是在道歉,又像是在感谢。
慕清漪灰眸中闪过一丝金芒:“张大娘您刚才提到忘忧居在张铁蛋出生前便已经关张,其中有什么前缘?”
张大娘浑身一颤,目光飘向虚空:"那时我还在忘忧居学厨忘忧居的老板殷无咎最爱穿紫锦袍,后来"她喉头滚动,"连人带楼,烧得干干净净。"
油灯"噼啪"爆了个灯花。
“我明白了。”慕清漪取出朱砂笔,"铁蛋现在半人半鬼,正好作引子。今夜我们不找忘忧居"笔尖在黄符上勾出龙飞凤舞的敕令,"让忘忧居来找我们。"
暮色如墨汁般漫过窗棂时,张记铺子早早落了锁。
后院里,慕清漪将朱砂画好的符咒贴在铁蛋身上,又用红线缠绕他的四蹄。
"这些能暂时阻隔鬼气蔓延。"她对张大娘解释,"待会我去‘忘忧居’,无论听到什么动静,您千万别出来。活人阳气会引诱那些东西。"
张大娘紧张地点头,将一把祖传的菜刀藏在袖中:"慕姑娘,千万小心。"
子时将至,慕清漪站在早点铺后门,手中握着铁尺。
街对面的空地上,她早已经布置下一个隔绝气味的阵法。
子时的更鼓刚响第一声,慕清漪点燃符纸抛向阵眼。
"轰——!"
阴风骤起,对面空地上凭空浮现一座雕梁画栋的酒楼。九盏人皮灯笼无风自动,映得"忘忧居"匾额上的金漆宛如流动的鲜血。两个面色青白的小二站在门口,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机械地重复:"客官里面请——"
只是今日,除了慕清漪,小二注定等不到任何客人。
慕清漪握紧铁尺,一步踏过界限。
刹那间,温暖的人间气息被刺骨阴寒取代。眼前豁然开朗——
鎏金柱蟠龙欲飞,琉璃灯映得大堂亮如白昼,十几张八仙桌上摆满珍馐,却散发着腐朽的甜香。
"这位姑娘,打尖还是住店?"
阴冷的气息突然喷在耳后。
慕清漪猛地转身,对上一张惨白的俊脸。紫锦袍男子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的牙齿细密如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