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香槟与油彩混合的气息。
韩书佑站在展览中心最显眼的位置，指尖暗自捏着西装袖口。
第三次了，这是今晚第三次，有人试图与他交换电话号码。
他略微颔首，婉拒了面前这位珠光宝气的收藏家，脸上保持着完美的社交表情——不失礼，也不过分亲切。
「韩先生的新系列真是让人惊yan，特别是主展品《晨曦之窗》，那种光线透过窗格洒在床单上的质感……简直像是能感受到温度。」
「谢谢。」韩书佑简短回应，视线悄然飘向展厅中央那幅巨大的油画。
画面上，一束晨光穿透半开的窗帘，洒在凌乱的床单上，窗边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看不清面容。se调温暖又带着奇特的疏离感，彷佛窥探了某个私人的时刻。
「无聊透顶。今晚第十七个说能感受到温度的家伙。」小黑的嗤笑在脑海中响起，伴随着键盘飞快敲打的哒哒声。
韩书佑习惯x地忽略不应，但控制不住嘴角轻微ch0u动。
「专心，社交场合。媒t都在。」洛的声音随即压过小黑，冷静而低沉。
韩书佑长长吐气，重新挂上得t的表情。做韩书佑很累，每天都必须管理一座永远在地震的小镇。
「您觉得这幅作品的价格如何？我很感兴趣。」收藏家不依不饶，手指抚过华贵的钻石耳环。
「价格您可以与我的经纪人商谈。」韩书佑稍稍侧身：「失陪一下，我需要去确认其他作品的摆放。」
成功脱身，韩书佑快步走向展厅角落的服务区。他需要喘息片刻。
「她的香水太浓了，我头痛si了。」小星嘟嘟囔囔地抱怨。
「我觉得挺好闻的，甜甜的。」阿南天真的表达他很喜欢。
「你这小鬼觉得什麽都甜。」小黑不屑嘲讽。
「闭嘴，都闭嘴。」韩在心里低吼。
他端起一杯香槟，向洗手间走去。快乐镇需要紧急会议。
洗手间光线柔和，韩书佑锁上门，打量镜中的自己——黑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後，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昂贵的订制西装完美衬托出高挑健硕的身形，冷白的皮肤上一双深邃眼睛显得格外g人。杂志封面常客，媒t宠儿，年轻的艺术天才。
没人看得见他t内正在上演的闹剧。
「能不能消停五分钟？就五分钟。」韩对着镜子低语，知道他们都能听见。
「这里人太多了，我们也控制不住。」洛叹息道。
「那nv人想上你。」雷根简洁地表达了他的观察。
「说得好像这里有谁不想上他似的。」小黑笑出了声。
韩书佑闭上眼，额头抵在冰凉的镜面上。画展开幕是必要的社交，但他讨厌这样的场合！
太多人，太多注视，太多言不由衷的赞美。没人真正看见他的画，看见那些隐藏其中的碎片。
有时他怀疑，除了那七人，这世上还有谁能真的认识韩书佑？
洗手间门外响起敲击声。
「韩书佑先生？经纪人在找您，《晨曦之窗》可能要现场成交了。」助理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
韩书佑整理了一下领口，恢复完美表情，推开门走出去。
「现在就来。」
重新回到展厅，人群似乎b刚才更密集了。韩书佑谨慎地穿梭在参观者之间，尽量避免不必要的身t接触。
经纪人站在主展品旁，正与一位西装笔挺的男士交谈，看起来气氛不错。
几步之遥，韩书佑突然停住了。
「那是……」洛带着一丝罕见的迟疑。
站在《晨曦之窗》旁的那个侧影，修长的身形，挺直的脊背，那种既放松又坚定的站姿——即使背对着他，韩书佑也能认出那个人。
五年了。不，准确地说是四年零七个月九天。
乔墨晨。
「韩先生！」经纪人发现了他，热情地招手：「您过来一下，有位重要客人。」
他僵y地迈出步伐，全身的肌r0u绷紧。脑中的声音也安静下来，彷佛时间暂停。
「心跳加速，瞳孔放大，肾上腺素飙升。」布雷冷静分析着韩书佑的生理反应。
「乔！乔哥哥来了！」阿南几乎是在欢呼。
男人闻声转过身来。
一瞬间，韩书佑彷佛回到了儿时那个夏日午後，yan光透过老旧公寓的窗子，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方格，一个男孩笑着伸出手：「我叫乔墨晨，就住你家对面，我们一起玩吧。」
乔墨晨依旧是那副模样——清爽的黑发，乾净的黑白穿搭，知x优雅的气质。只是b记忆中更成熟，眼神更沉稳，轮廓更分明。他的唇角g起一抹韩书佑再熟悉不过的弧度，含蓄、真诚。
「好久不见，韩书佑。」乔墨晨的声音在嘈杂的展厅中显得格外清晰。
韩脑内的快乐镇仍旧安静。这很少见，几乎是不可能的和平时刻。
「好久不见。」韩书佑听见自己回答，声音b预期的更加平稳。
经纪人好奇地看看两人：「你们认识？」
「我们是旧识。」乔墨晨简单地回答，视线仍驻留在韩书佑脸上，彷佛在搜寻什麽。
「乔先生对你的《晨曦之窗》非常感兴趣，」经纪人笑着说：「他刚接手家族画廊，正在寻找新的合作艺术家。」
韩书佑眨了眨眼。
画廊？乔墨晨接手了家族画廊？他记得乔墨晨曾说过他想成为画家，甚至b自己更早开始绘画。
「我很喜欢这幅作品。」乔墨晨转向画作：「尤其是这个背影，站在窗边的人。他既渴望yan光，又害怕完全暴露在光线下，是吗？」
韩书佑感觉心跳骤然停了一拍。在场几十位评论家和收藏家，没有一个人提到过这一点——画中人物的矛盾心理。
乔墨晨是唯一看见的人。
「他还是那麽懂你。」洛悄声评论。
「你接手了家族画廊？」韩书佑问道，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只是礼貌x的兴趣。
乔墨晨眼神黯淡了一瞬：「嗯，大三开始。其实我一直关注你的作品，每一场展览我都去了。」
每一场！
韩书佑不自觉得握紧拳头。他从未在任何展览上发现过乔墨晨的身影。
「我的新画廊下个月开幕。」乔墨晨继续说：「我想请你考虑合作展览，如果你有兴趣的话。」
经纪人眼前一亮：「这是个好主意！我们可以——」
「为什麽？」韩书佑打断了经纪人，直视着乔墨晨的双眼。
乔墨晨没有回避，坦坦荡荡地迎向韩书佑的视线，彷佛能透视那些jg心遮掩的面具。
「因为我想展示真正的艺术，而不仅是市场热销的商品。」乔墨晨柔声回答：「你的画，从来都不只是画而已。」
你的画，从来都不只是画而已。
快乐镇内一阵sao动，像是有人点开了封印的记忆之门，尘封的往事如cha0水般涌来。
「我会考虑的。」韩书佑终於说道，声音b以为的低沉。
乔墨晨微笑点头，从西装内袋取出一张名片，递给韩书佑：「这是我的联络方式，随时可以联系我。」
他们的指尖在交接名片时轻轻相触，温度化作电流传遍韩书佑的全身。
乔墨晨向经纪人礼貌道别，然後转向韩书佑，唇边浮现一个亲密的笑容：「晚点聊，好吗？」
这是他俩小时候的告别语，每当不得不各自回家，乔总是用这句话作结。
韩书佑无法克制自己不抛下社交假面，回以真心的笑容：「晚点聊。」
乔墨晨离开後，经纪人兴奋地谈论着合作的可能x，但韩书佑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的视线追随着乔墨晨穿过人群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展厅出口。
掌心中的名片被攥得发烫。
「他看起来不错。」洛评论道。
「他看起来帅爆了好吗！他一定是专程来找你的！」小星兴奋地尖叫。
「冷静！这只是商业合作。」布雷试图泼冷水。
「不，他的眼神可不像来谈生意的。」雷根毫不犹豫的说出自己的看法。
韩书佑轻叹一声，将名片小心翼翼地放入西装内袋，靠近心脏的位置。
晚上回到工作室，面对空白的画布，韩书佑阖上双眼，脑海浮现乔墨晨站在《晨曦之窗》旁的画面。
他伸手拿起画笔，当笔尖触碰画布的那一刻，七个声音中的一个悄然低语：「来吧！我们必须画下重逢。」
工作室的灯亮了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