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厌蹙眉:胖飞,你家有多余的客房?
钟大飞摇头,没有多的。
她去,睡地面吗?
睡地面不太好,我可以把我的房间让给她。
黎厌郑重提醒:不能早恋。
依他妈暴躁的脾气,要是发现他领个女孩回家,他有嘴也说不清。
可能他的下场是会被扫地出门。
钟大飞认真思考后叹气,对谈岁说:那你去厌哥家吧,他家没人。
谈岁又应了声好。
黎厌皱眉:不行。
谈岁:啊?
我不收留陌生人。
我们不是同学吗?
她说完,现场静了好久。
黎厌不说话,其他人的心也跟着提起。
许久,
黎厌拧眉,说:行吧。
他抬腿就走,走出几步发现身后没人跟上来,回头,有些不耐烦,不走?
谈岁跟在黎厌身后眼观鼻鼻观心,更小心了。
明明很怕他,可口快过脑。
今天她才知道,原来行吧是好的意思。
谈岁正出神着,没注意到前面两人停下脚步,猝不及防撞在黎厌背上。
她吃痛揉揉鼻子。
黎厌挑眉,跟这么紧?现在不怕我了?
谈岁哽住,眼睛红红的跟个兔子似的。
她有些心虚。
自然还是怕的。
钟大飞胳膊搭着黎厌的肩膀,说:厌哥,还好你提醒了我。不然,我把人带回家,我妈非得说我早恋把我打出家门不可。
那个时候,他长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母亲大人暴躁火气大,才不听他说。
黎厌:呵。
他才不想多管闲事,如今却又揽了,烦!
钟大飞到家了,厌哥,明天见。
和他们道完别说声,钟大飞火速奔进巷子里。
他家在老居民房的一楼。
随着他敲响家门,屋子里亮起灯光。
谈岁没忍住,伫足多看了几眼。
黎厌一偏头,看到谈岁发呆,伸手轻扯了一下她的书包带,走了。
谈岁轻轻拽住黎厌的衣角,所以,你刚才为什么回来啊?
没想到她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黎厌扫过她拽衣角的手,声音清冽,先前见你,你也没钥匙。
啊?你知道我没钥匙啊?
黎厌嗯了一声,应得随意。
谈岁站在门外和被骂的情形,他太熟悉了。
一年前的某个晚上,他在路上被一个醉醺醺的人截住,非吵着让他送她回家。
醉鬼就是于双双。
那天大雪飘飞。
送于双双到家门口后,黎厌看见一小姑娘坐在门前的台阶上。
小姑娘双手抱着膝,小小一团,可怜又无助。脸被冻的通红,在瑟瑟发抖。
看到于双双,小姑娘兴奋地跳起来,因为冻太久脚冰凉没有知觉,走出几步生生栽在地上。
她爬起来,眼角轻弯,带着笑意走过来,扶着于双双。
于双双狠狠推开她,把她推倒在地上。
小姑娘爬起来,仍脸上带笑,声音温温柔柔的。
到家了,我扶你回家。
于双双再次推她,这是我家,不是你家!
你滚,我不欢迎你!
即便被指着鼻子骂,小姑娘也没恼怒。脸颊冻得红红的,看不出她是否难过。
小姑娘眼眶是红的,她扶着于双双走了几步路,转身对黎厌弯唇笑,声音轻软,谢谢你送她回家。
那刻,黎厌忽然觉得有一点说不分明的感觉从心头搔过去,微涩。
他也没帮她,她还谢。
要谢也不该她替那打骂她的醉鬼谢。
记忆被谈岁掐断,黎厌晃了晃神,
谈岁轻皱着眉,扯了下他衣角,你怎么知道?
黎厌没回答她,拧眉警告,记住了没?要反抗!别人骂你你就骂回去,别人推你你就推回去,你不能总吃亏啊。
可你说了不能骂人。
那能一样吗?
黎厌憋着口闷气,表情凶巴巴的。
离开后,他有些鬼使神差的,想看看她进屋没,便回去了,结果看到她被锁在门外。
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她的地位依然没有一点提升。
她不是明星吗?怎么在家里能卑微成这个样子?跟个贼似的被防,连串钥匙都没有。
谈岁懵然地仰头看他。
她怎么感觉黎厌好像生气了?
跟钟大飞告别,没走多久,黎厌拦下一辆出租车。
约莫过了八分钟,出租车在公园前停下。
公园对面是个小区。
小区绿化很好,蜿蜒的小路沿途是草地与树木。每五米一个路灯,照的小路亮堂堂。
有点累,一回家黎厌就进了房间拿着衣服去了浴室。
显然是习惯了一个人,待从浴室出来时,看到沙发旁的毛毯上坐着的谈岁后,愣了好一会儿。
他穿着格子睡衣,袖子上两只可爱的小猫探着脑袋。头发没完全吹干,额发还在滴水。手里拿着毛巾,就这样愣在浴室门外。
顺着黎厌的视线,可以看见沙发前的谈岁,只露出一个后脑勺。
谈岁抱着书包发呆,赤着脚,鞋子整齐摆放在鞋架上。
她很瘦,小小一团乖乖的坐毯子上,一声不吭。
说不出的乖巧。
油然升起负罪感,黎厌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往玄关走。
谈岁闻声看过去。
抱歉,把你忘了。
黎厌返回客厅时,手里多了双拖鞋,弯腰将拖鞋放在她脚边。
谈岁偏头看他,谢谢。
黎厌淡淡道:新的。
谈岁:谢谢。
她忘了把书包放下来,偏着身子伸手够拖鞋,特笨拙。
老说谢谢,复读机吗?
黎厌伸手把谈岁怀里的书包扯下来,放在一旁,到家了还抱书包?我又不抢。
谈岁耳尖微红,连忙解释,我不是怕你抢。
是这样抱舒服,胳膊可以撑着。
黎厌不信,哼了声。仍是觉得自己的人品受到了质疑。
谈岁看了下书包,因被误解而有点委屈,说:黎同学,我的习题册,你给别人了。
黎厌挑眉,我没名字吗?
谈岁想了想,决定换个称呼,说:黎厌,我的习题册,你给别人了。
黎厌:明天去书店,买来还你。
谈岁:那是柚姐送我的。
黎厌:
那咋办?他再去找姓张的要回来?
说来也是,姓张的也忒没脸,给他他就要,给他炸弹他也拿着最好。
突然被cue到,在自己家中的张导演打了个喷嚏。
正处理着脸上的伤口,一下子没忍住打了个喷嚏,不小心蹭掉了伤口旁边的淤青,疼得直叫。
谈岁以为黎厌没听到,又重复了一遍。
黎厌嗤了一声,知道了,柚姐送你的。明天我去书店买给柚姐,让她送给你。
啊?
谈岁眼睛圆圆的,无辜又水灵,盯着黎厌看。
似乎想要一个交代。
虽然她并没有这样想,但黎厌是这样认为的。
一晚上都等不及了?一晚上不刷题会死啊?
黎厌不耐烦伸手遮住她的眼睛,凉凉道:别看我了,快去洗澡,全是汗味。
哦。
莫名其妙被嫌弃,谈岁从书包里拿出一套睡衣,麻溜的冲进卫生间。
像是身后有坏人,再跑慢点就会被揍。
黎厌盯着卫生间,气得牙痒痒。
洗完澡,谈岁回到沙发旁,发现茶几上多了厚厚的一沓习题册,还有另一堆厚厚的卷子。
正纳闷着,黎厌从房间走出来,指着那两摞书,扬眉,大方地说:都送你。
送我?
还你的,你晚上有题刷了。
闻言,谈岁立即笑了。
借错题集
地址给我。在女孩的懵然中,黎厌补充,柚姐的收货地址给我。
买了寄给柚姐,柚姐再送给她,意义不就一样了?
不用了。
哦。
黎厌说完,回了房间。
拿起手机逛淘宝,凭印象搜到那本习题册,收货地址就写长雅一中,好早点还给那个小傻子。
不就是本习题册吗?
谈岁一个人坐在客厅扒拉着这些书,准备挑挑拣拣选些质量高的,选到最后她发现,自己低估黎厌了。
每一本都质量高。
不光题好,连纸上也满满当当全是笔记,草稿整整齐齐,字迹工整,解字也写的利落大方。
习题册有高二上下册的,涵盖基础题和拔高题。试卷有历年高考题汇总,各省模拟题。
所以,黎厌是把高二的知识都提前学完了?
她站起身,抱着厚厚的一沓卷子。快到门口换一个手抱,另一只手叩响黎厌的房门。
黎厌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高高的习题册
他刚抱出来的。
瞬间,黎厌脸色沉了。
就一本习题册,他都用这么多题来赔了还不行?
虽说他的习题册都被写过,不是新的,会折旧,但也不至于这么廉价吧?连一本习题册都抵不上?
谈岁快抱不动了,换个方向抵着墙,好省点力气。
见她抱着吃力,黎厌沉着脸伸手接过习题册,搬进房间放在地上,放好又转回来,靠在门口,睨她。
谢谢。
他一折回来就这种眼神,不耐烦,冷漠。
谈岁提前想好的话全都哽在喉咙里了,吓得缩了缩脖子,视线不自觉往黎厌的手上转。
得,又怕他了。
黎厌挑眉,有事?
你的习题册
我送你了,你自己不要的。
你都不要了,我还不能拿回去了?
我还没学到那里,看不懂。我想借你高一的资料先看看,高一的知识我没学扎实,学的太浅显,稍微难一点的题脑子就转不过来。
哦。
少年依旧冷漠,转身进屋时准备关房门。
谈岁忽然想到什么,喊住他,问:黎厌,你对我很放心?
家里进了陌生人,怎么说也该敞着房门监看着吧,万一丢东西了。
黎厌扯了下唇角,丢了,我可以把你挂网上,不怕寻不回来。
那你把门反锁了没?我会帮你看着的。
锁了。
黎厌说完,反手把房门给关上了。
砰的一声,谈岁被关在门外。
她也不恼,反而觉得这是对她的一种信任,心生欢喜。
等了一会儿,她蹲在地上背靠着墙等。
既然发现大神,她就要抓住机会。该借借。
她隔着门喊:黎同学,你要是有笔记或者错题集,可不可以也借我一下?
我的错题你用得上吗?
我可以拿来羡慕、激励自己。
神他妈的羡慕激励。
黎厌被她的话无语到了,翻箱倒柜的动作一顿,被掉下来的相册砸住脚,疼的情绪都短路了。
待从房间出来,已经近十一点。
黎厌把高一的资料全都翻找出来,一摞摞抱到客厅茶几旁,回房间时看到蹲在房门口的谈岁。
仅瞥了一眼,就进了房间。再出来时手里多了床被子。
他蹲下身,喊:小傻子,起来,去客厅睡。
没醒。
他又喊:谈岁,去客厅。
喊了几次,谈岁才醒,呆呆地哦了声,从黎厌手里接过被子,迷迷糊糊往沙发走。
注意到茶几旁的资料,她回头冲黎厌笑,不忘说谢谢。
说完倒头就睡,困极了。
被子被随便撩着一角盖身上,大部分斜斜地垂下沙发,估摸着她一个翻身,被子就能全掉地上。
她要是感冒了,讹他怎么办?
黎厌捏了捏眉心,不得不走过去,扯起被子,又放下来。
他动作笨拙,带起一阵凉风。
谈岁冷得往沙发深处缩了下。
夜静悄悄。
睡到半夜,谈岁猛地惊醒,拿着书包轻轻走到厨房,打开厨房的灯,伏在流理台上写检讨。
边写边懊恼:差点忘了,明天就要交了。
一觉睡到天亮,闹钟响了无数次均被黎厌忽视。
赖床是常事。暑假养成的作息,哪那么容易调整过来。
门被人敲响,一声接一声,动作并不暴力。
黎厌这才想起来,家里不止他一人。他拧眉,翻身下床。
谈岁在门外纠结要不要继续敲门,结果门自内打开,吓得她一惊。
黎厌开门,撞见谈岁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扫她一眼,凶她,你再敲试试。
恶狠狠的样子,还有浓浓的起床气。
谈岁被他看得往后缩了一下,抿了下唇角,默默收回手,乖乖背在身后。
又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可能是他的威胁管用了。
黎厌摒弃想要睡回笼觉的冲动,问:你怎么还没去学校?
等你一起。
你先去。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走?
哦。黎厌面无表情。
在校门口的早餐店和钟大飞会合,三人赶在关校门之前冲进校园,但还是被值日生逮住了,记上名字后值日生才放他们离开。
对于牵连谈岁迟到的这件事,钟大飞很自责,整个早自习都在唠叨这件事。
正式上课第一天就迟到,谈岁被老师点名批评。
一节课闷闷的,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听讲,争取不让没吃早餐的饥饿吞噬掉她学习的激情。
捱到下课,杜好怀里揣着东西,神秘兮兮地跑到座位上,对谈岁说:岁岁,你的早餐。
谈岁愣了,什么?
她没买,哪儿来的早餐?
杜好把灌汤包放到谈岁抽屉里,钟大飞说,你的早餐掉了,他路上捡的。
谈岁正犹豫着,杜好又催她快吃,快吃,等会被老师发现还得挨批评。
谈岁点头,赶紧拿起一个低头塞进嘴里。腮帮子圆鼓鼓的,慢慢嚼着。
见她吃得香,杜好没忍住问:不过,捡起来的还能吃吗?
咳咳咳咳。
谈岁呛得脸涨红。
她又没买早餐,时间那么赶根本来不及。这份早餐肯定不是捡的,干干净净还热乎着呢。
但她呛得说不出话。
杜好无意间瞥见窗外有个熟悉的人影走过,吓得扔了书,赶紧去遮谈岁的脸。
小声说:快吃快吃,齐妈来了,别被逮住了。
谈岁咳好了,眨了眨眼,没反应过来。嘴巴鼓鼓的含糊不清,但太好奇了,于是问:
齐妈是谁?
杜好催她,我们的齐班主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