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手隐庐后,不是没有人来生意场上闹事。
今儿还是头一次见一妙龄娘子出面。
大堂凡是桌子,坐满了人,一边不落时辰地品着珍馐,分神还盯着门口的动静。
赵玲珑整好衣衫,轻咳一声,“女郎是在寻我?”
小娘子诧异地扭头看向身后,“青天白日的,做什么躲在人背后?”
这泼天指责,赵玲珑并不接,“我自己的堂店,谈何躲字?倒是小娘子你,又是哪一府的?怎么如此失礼,当众大吼大叫?”
她并不给对方回答的机会,示意小厮掀起门帘,跨步出去。
真当她是面团捏的,任意谁来都可以质问。
她一出去,侧边一阵人风卷过,“人呢?杨琳琳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赵玲珑思绪一转,便知他在找谁,随手往里后面一指,“里面。”
话音刚落,里面的人跟着赵玲珑追出来,一看到谢九霄,顿时尖叫,“好你个谢九霄。当着我的面就敢与她拉拉扯扯?!”
谢九霄拍开她指尖,将人拽到一边,“闭嘴!亏你还是长安教养长大的女郎。泼辣性子不知收敛。”
这会儿正是晡食时分,进进出出都是食客。
两人吵吵嚷嚷,不知情人看起来倒像是隐庐这边在闹事,指点的人不少。
赵玲珑不耐地蹙起眉头,“两位若是不合,自去他处理论,别在隐庐前搅扰生意。”
谢九霄赔笑,不顾杨琳琳挣扎,拉着人走远。
两人还在斗嘴,风声顺来那位女郎喋喋不休的责骂,赵玲珑新奇不已。
只听说谢杨二家的婚事,今日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若是谢九霄真娶了杨家琳琳,讲来婚后的日子肯定会热闹不少。
这事儿转眼就被自己抛之脑后。
至于当日杨家女郎缘何找她,赵玲珑并不在意。
若是当紧事儿,对方再来一次便好了。
除夕节前,赵玲珑终于与各处掌事盘好账目。
今岁收益颇丰,赵家生意开枝散叶终于不再是独木难支,各处红利不少,光是盘账的簿子垒起来都有山高。
赵秋意偶从书房路过,眼风扫到,惊讶地嘴都合不拢,“阿姐真是厉害,竟把这么多账册都看完了?”
看来他读书还是不够辛苦。
再回到书房的时候,暗自下定决心不再喊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今岁赵家分红达到往年最多,各处赏地大方,就连柴火小子也分到了额外的半贯钱。
赵玲珑并不小气,吩咐各个都可在厨间做一菜式端回家中。做年夜饭的添头。
这也是身为东家给工仆们的最贴心的祝福。
不少小子也不手软,蒸鱼爆肉豆豉猪排,乐呵呵地家去过年。
热热闹闹终于又把一年过。
大年三十这一晚的赵家大厨房,全由父女两个掌控。
年前隐庐上新菜式中,唯独砂锅雅鱼入了赵父眼。
砂锅滚过,只有一刻钟就能成就精水鲜浓的鱼肉汤。
这一锅汤最后上桌,赵家年夜饭打响了尾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正东厅堂之中
一家四口坐得妥帖。
这一天的开宴酒,年幼小郎如秋意,都讨得一杯菊花酿。
宴会至半晌,门上传话,有客至。
来人只一个。
崔昫听了母亲吩咐,也不要旁人伺候,亲自提着食盒,“给世叔、世婶贺岁。”
又冲赵玲珑灿然一笑,提起手中的食盒,“家中小厨房包了海蟹馅儿的娇耳,尝着极鲜,想来送给你尝尝。”
自上次隐庐砸茶杯一事后,未免见面难为情,赵玲珑有意回避与他见面。
此时,对上他满目期待,只好点头,“既然来了便一起吃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多了一个人,不过是一副碗筷的事情。
起初还沉寂几分,等赵父同他一杯酒后,渐渐热闹起来。
赵玲珑低声同母亲说起族中近事,一旁的秋意相机凑上几句。
赵母伸手舀了一小盏鱼汤水,“小郎年后就要去书院进学”
母亲低声絮念,赵玲珑分神看向另一侧。
不善言辞的崔昫早已面颊发红,被酒意激地。推杯换盏间,话语还带有清醒,对答如流。
看起来翁婿相合。
这个词刚从脑海中蹦出来,赵玲珑顿时一僵。
身侧赵母问起一件事,她含糊着应付过去,低头饮尽杯中清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其实,与崔昫成婚也不是不好。
府外红灯笼映出喜庆的大街,远近传来噼里啪啦的炮竹声,赵家热热闹闹一顿饭。
大年三十的旧例是要守岁的,崔昫陪在赵家一直到院中拢起的旺火大半灰,依依不舍地告辞。
正月前三日,赵家所有的堂店休歇。
初四的辰光一起,开门红炮仗甩地,门店的板子撤去,温了一夜的鸡汤香气一转眼就钻进过路客的鼻子。
早已垂涎赵家菜的食客三三两两,结伴入内。
管事满脸褶子笑,贺词与应门讨喜的话不要钱地往出蹦,忙得都要□□才够似的。
后厨忙乱,有胡师傅居中调度,已经历练一年的小弟子们上手虽慢,却出品上佳。
春笋水嫩,却有大山出身的小郎熟稔切剥方法,选最适宜下刀的地方,剥去外衣,‘剁剁剁’地声响,细盐似雪腌制入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老农家的腊肉经过柴火气的熏陶,脂如白膏,锋利刀刃切出薄如蝉翼的片片肉。
腊肉多选用彘肉大腿。
整根大腿肉多是黑肉,未免口感发柴,老道的厨师选用膏油化水,香料烹出味道,肉与笋片伴着翻炒。
大火,下铲子十数次,木薯粉水温炖收尾。
出锅片刻,有小厮将前头食客夸赞之语传回,“天香居的周老爷吃了一盘不说,拽着赵七非要痴缠着再买一盘。”
“哪里有多的给他做?这时节冬笋顶顶贵,一桌分半颗都觉得不够呢”
隐庐菜式生意会有从后厨配份额的规矩,有小厮哼道。
厨间也分三六九等——
赵家的后厨并非全是赵家奴身,有的掌锅拜了赵家做师门,有的则是外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奴身拿的月银钱不多,但是冠了赵家名姓,自有一份自家人的自豪与底气。
拜了师门的,正儿八经传承家学,学艺做菜传名声,分利多,但是辛苦。
这其中最下面一层的便是外聘。
外聘进来的,一没有赵家姓,二不在厨上做主,顶多是零工。
所以地位最低。
但是赵家新上任的掌柜一扫旧风,堂前堂后歪门邪道的人早已经被撵个干净。
几个搭茬的人也不偷摸说,嬉笑笑地调侃片刻,见传活页点菜的褐色衣衫进来,重回自己的位置,等着叫菜。
可不得勤谨些。
今年开业,隐庐新规矩——前堂点菜若是有客专叫某一师傅的菜,会格外登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月末结算的时候,按登记数量,能分得一定通宝数呢。
“点赵家六小郎八宝山珍饭”
“点卫家小郎蜜汁彘腿闷木薯”
“点赵家十三郎推沙望月”
一连念了七八道菜,来人才住口。
被点到的颠勺人‘有’地吆喝一声,麻利地烧锅。
新岁伊始,赵家开山依旧喜人。
然高兴的同时,渝州城中的亦有新面目出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赵家后院
管家面带忧虑地从书房中离去。
赵玲珑无奈地摇摇头,“生意起落是常事,家中生意如今尚未站稳,我不欲与世人相争,奈何树欲静而不止呀。”
正月未过,与隐庐、辛香汇、李家豆腐宴相似的堂店便如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堂店容客量大,甚有一家以火炮开山引山涧,建造出一座比辛香汇足足两倍大的庄园。
庄园名字起得也有意思。
赵高两家合股,以番椒做吸引点,起名辛香汇。
这家庄园唤‘新·川味观’。
放眼大唐,谁人不知剑南新味道就是番椒的麻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敢如此明目张胆,只怕是哪一高门的私产吧。
果不其然,杨启年道:“是我家的。”
一笔写不出两个杨,但是一个杨字分尊卑。
尊的那一支在长安,名唤杨玉环,其族兄杨国忠。
牵扯到杨家,那鲜于通便不得小视。
剑南新贵家族是崔家,因崔大人守节度使位置已有十余年,军政在自己和大儿子手中,钱钞握在二儿子手中。
然说起剑南累世豪族,当称鲜于一族。
赵玲珑沉吟片刻,“鲜于大人如今尚在长安,家中管事的应该是他家大郎鲜于闵。开春雪化,派人送一封拜帖给负责鲜于家的管事,且见一面再说。”
杨启年见她已有打算,这才舒口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国忠叔父虽然不在剑南,但是早年曾受惠鲜于仲通,一朝发达也不忘拉扯往日恩人。
到底官民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若是赵玲珑非要针尖对麦芒,自己夹在中间,两难不已。
对于赵玲珑了解鲜于家的情况,他并不新奇。
大约是崔家二爷说的吧。他心道。
杏仁端了一碗骆驼奶,恭敬地递到女郎手边。
南诏胡人进城,说这驼乳比寻常牛乳好,也不知道好在哪里,总归能补身子的东西,一定要给女郎奉上。
赵玲珑心里想着事情,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还有,你去打听下,鲜于家在渝州的宅子里住着的是谁?”
若是没记错,上一世鲜于家嫡出的二郎君,鲜于昱,这时候应该是在剑南。
传闻这一位二郎君不类他哥哥急功近利,更不喜受束缚于官场,曾当着甘泉宫的圣上,直言‘宁做山间一野翁,勿贪李唐一小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这样的人,若是能争取,也能避免同诸如鲜于家之类的当地世族起冲突。
杨启年:“是。”
至于那些与她家打起价格战的
赵玲珑印契一压,眉城一家商户意欲加盟红汤生意的合作书一式两份,正式落成。
“别家价低三成,我们便低四成?这是何种道理?”
她接过湿锦帕擦拭,一边起身,“告诉各大掌事,以静制动,胡乱压价是一时利好,长久来看,亏多于得。”
隐庐还是豆腐堂,在她带领下,能否经得起风雨,就看这开春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