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匣子不大,只有成人巴掌宽。
似是为了展现自己诚意。城主话音刚落,便伸手轻轻一按匣子的扣锁,“呱哒”一声,扣锁应声脱落。
城主顶着黎渊如芒在背的眼神,战战兢兢地上前。
匣底左侧整齐码放着一叠已然泛黄陈旧的纸条,长度大概只到黎渊半掌。
说是信件,未免言过其实,只是一堆零碎的纸条。
黎渊目光扫去,最上层一张,密密麻麻写满了奇怪的符号:
2016328。
bu
zhi
dào
ju
ti
ji
diǎn
,ji
de
shi
zài
21diǎn
05fēn
j
de
wèi
shēng
jiān
。xi
wán
tou
fā
,o
g
yi
zhèn
xuàn
,zài
ci
xg
lái
jiu
huàn
le
yi
gè
shi
jiè
。(不知道具体几点,记得是在21点05分进的卫生间。洗完头发,莫名一阵眩晕,再次醒来就换了一个世界。)
注意到黎渊眼中的疑惑,城主面露尴尬,赔笑道:“这一沓纸张,每张都写满了这种奇怪符号。我曾同义父费尽心思研究许久,但都一无所获。”
隋明昭已经取出那一叠纸张,一张接一张地极速翻阅,纸张如同被惊扰到的飞鸟,快速闪过张张残影,发出簌簌脆响。
即便隋明昭翻阅得飞快,可黎渊还是敏锐地发现,这些纸张上面不明符号的字迹从一开始的工整逐渐变得潦草,越往后,笔画越开始肆意游走,似乎书写者的情绪也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当翻到最后一张时,情况又截然不同,这张纸上的符号全然没有了前面几张都有的短小线条,显得格外突兀:
it
turns
out
that
i
really
the
protagonist(原来我真的是主角。)
will
never
be
able
to
go
back(再也回不去了。)
隋明昭抽出了垫底的这张纸。仔细端详着上面那些明显区别于前面多张的不明符文。
城主大气不敢出,他怕在不恰当的时机开口,打扰了隋明昭的思绪。
与之相比,黎渊就直白多了:“师尊,您看出了什么没?”
这些奇怪符文与黎渊常见的符咒术不同。从符文笔迹分析,即使他看不懂其中内容,可也能从书写者明显带着强烈个人情绪的笔触中判断,这或许是某种异族的语言文字。
至于是什么异族,黎渊就不知道了。自从幼年拜入隋明昭门下后,他便常年待在宗门内,从没单独出宗过。
有的时候,黎渊也不得不承认,除了典籍上一些有限记载外,自己对外界的实际了解实在少得可怜。
就比如这次。
隋明昭指腹在纸张边角无意识地摩挲了下,早已泛黄陈旧的纸张经受不住外力的摧残,中间猛地拱起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皱褶。隋明昭将那道皱痕抚平,他像是才听见黎渊的话,头也不抬,随意“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黎渊眉头不适地蹙起,他不满隋明昭这种答非所问的敷衍。
一抬眸,便见徒弟不悦的神色大大咧咧地晾在脸上,隋明昭忍不住笑了,他将那沓纸张重新放回匣中,话音里满是歉意:“刚刚想起了一些往事,走了神,就没留意到小渊问的问题,不是有意敷衍。小渊原谅为师这次好不好?”
站在一旁捧着匣子的城主看得目瞪口呆。才一个时辰不见,师徒二人间的相处竟像是又换了一种模式。
隋明昭话语说到末尾,语调变得异常柔和。那轻柔舒缓的口吻,显然是哄孩子时才会有的语气。
当然,哄徒弟也差不多,不论是年龄还是阅历,跟隋明昭相比,黎渊的确也才是个孩子。
骨龄才十八嘛,城主心里暗想,跟他们这些上几百岁的老……哦不,是成熟稳重的男人相比,确实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黎渊对隋明昭最近时不时地道歉早已司空见惯,也许就跟他即兴表演时一样,无论听上去多真诚动听,都只是随口一说,当不得真。
他视线偏了偏,落在泛黄的旧纸张上,双唇轻抿,对隋明昭那句“原谅不原谅”的话置若罔闻。
隋明昭太了解自己徒弟的心思了,多年相伴,日常相处的点滴,早已让他们在一言一行间,都有了旁人难以触及的默契。
尽管多数时候,他们都戴着伪装的面具相互逢场作戏。可日子久了,真假相互交织渗透,即便是最初的假意,也悄然生出了几分真心实意。
隋明昭暗自揣度,于黎渊而言,自己近日频繁出口的道歉,或许不过是轻飘飘的随口敷衍,黎渊压根没放在心上。但对于隋明昭自己来说,他心里无比明白,自己这些歉意绝不是信口胡谄。过往即便说过上万句假话,可最近这几句道歉却是千真万确。
只不过,真正令他稍许感到愧疚、需要致歉的事,却不是眼前提及的这些。
没人比隋明昭更清楚,他在预支着未来的歉意,往后,也许,对小徒弟,还会有更多难以启齿的亏欠。
纷杂的思绪,裹挟着种种晦涩难明、不足为外人道的阴暗念头,在隋明昭心间一闪而过。
……
“还是同窗的时候,他曾书写过这些文字。”隋明昭斟酌了一下,方才开口。
果然,黎渊心想,他猜的没错,的确是异族的语言文字。
黎渊目光炯炯地盯着隋明昭,眼里满是好奇与期待,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你是不是也认得这些文字?”
徒弟满脸好奇,那模样像极了一个初涉世间的小孩,对一切都充满探索的欲望。
隋明昭不禁哑然失笑,神色间带着几分遗憾,说道:“赵翼说这是他做梦梦见的文字,当时还兴致勃勃地教了我几句。为师见他笑得一脸狡诈,凭直觉判断,教的肯定不是什么文雅之词,就没跟着学。”
说的好对,无法反驳。黎渊心想,毕竟谁会将梦境里的内容当真呢?
“而且,赵翼描绘的这些符号,”隋明昭接着说道:“既不属于妖族文字,也不属于魔族的文字。他父亲都觉得他纯粹是不学无术,胡编乱造。就因为这事,赵翼没少被他父亲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