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就不劳姐姐动手了,我身上都是人血,可别吓到你。
不等沈闻莺上前搀扶,沈明琅便侧身避开,整了整衣襟。径直跟在了秦氏身后。
她才回到院中,连衣裳都还没来得及换,沈家人便都知道了。
定是沈闻莺见她无恙,就贼心不死,又暗中让人去通知了秦氏,将此事捅到父亲跟前。
果然,为了弄死沈明琅,她们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前厅灯火通明,沈成安端坐在主位上,面色阴沉。
见人一进来,他猛地一拍桌子:孽障!还不跪下!
沈明琅缓缓跪下,背脊却挺得笔直,没有了往日的怯懦。
这个家,在她心中再无半点亲情而言。
前世就是这个看似公允的父亲,亲手将她打入地牢,交给沈闻莺肆意折磨。
对于沈明琅和母亲而言,沈家人都是凶手!
结果谁知沈明琅还没开口,沈闻莺跟着跪在她身侧,神情恳切:爹,此事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约妹妹湖畔酒楼相见,妹妹也不会遇到歹人,还......
她适时地停顿,引起人的无限遐想。
若是被有心人断章取义传出去,那沈明琅也就没脸活下去了。
妹妹别怕。沈闻莺抓住她的手,心疼得直掉眼泪:不管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姐姐都会保护你的。
沈明琅猛地抽回手,眼中寒光乍现:长姐为何胡言乱语
我还不是担心妹妹。沈闻莺假惺惺地叹气:若真遇上什么不堪之事,可一定要告诉父亲,咱们沈家的女儿......
我分明告诉长姐在城外遇到野兽,长姐一个不在场的人,却一口一个歹人,还暗示我失了清白,究竟安的是何居心沈明琅声音冷得像冰,眸光锐利如刃。
我......
沈闻莺一时语塞,被突如其来的强硬震慑住。
她印象中的沈明琅从来都是低眉顺眼,何曾有过这般凌厉的眼神
这小贱人以前这么蠢笨,她不过故意演几场姐妹情深,就让她死心塌地做她的跟班和陪衬,对她的话更是言听计从。
今日怎么好像换了一个人
你姐姐也是关心你!你这是什么态度!沈成安拍桌怒斥。
女儿知错。
沈明琅面上低眉顺眼,可是随着最后一点期望破灭,这颗心也彻底死了。
以前她心思简单,被虚假的亲情蒙蔽,让她看不出谁好谁坏。
现在沈家人的嘴脸暴露无遗,重活一世更是让沈明琅明白了许多以前想不懂的事情。
她这父亲偏心到了极点,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作为大家闺秀,沈成安花了大把银子请了先生回来,教授沈闻莺琴棋书画,就连那宫中礼仪都有嬷嬷教导。
而对于自己这个小女儿,沈成安却是摆明了要放任自流,还说什么无才便是德。
沈明琅以为父亲不忍心她受苦,所以为了讨得父亲喜欢,她才拼命把那些大家闺秀的东西学到最好。
可每每得了名头,父亲也只是淡淡地夸奖一句不错,然后便不了了之。
现在沈明琅才后知后觉,原来同样是女儿,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从始至终,她都是多余的......
沈成安面色稍缓,眼中带了质问。
你错在哪了
错在不该贪近路走偏僻官道......
沈明琅心中自嘲一笑,低声解释。
你在遮掩什么沈成安厉声打断,你这一身血污,成何体统!还有这伤——
他嫌恶地扫过她颈间的伤痕,到底怎么回事
她装模作样地拭了几滴泪:那黑豹扑来时,云雀将我护在身前,我只伤了脖颈,她却......
这话秦氏半点都不信,云雀是她的人,那丫头见利忘义,怎么会舍了性命救主
秦氏心中冷笑,适时插话:老爷息怒。琅儿年纪小不懂事,若真遇上什么歹人,不敢跟家里说,也是情有可原。
她说着递了个眼色给沈闻莺。
沈闻莺立刻会意,假意拭泪:爹爹,妹妹一定是吓坏了才胡言乱语。
京郊的官道虽说偏僻,可怎会有野兽女儿看她颈上伤痕......倒像是被男人......
她欲言又止,却比直说更恶毒。
沈明琅冷笑一声,忽然抬头直视沈父:父亲也认为女儿失了清白
沈成安脸色铁青,明显更相信秦氏母女,你自己说!这伤怎么来的衣衫不整又是怎么回事
女儿说了,遇到野兽。沈明琅一字一顿:还是姐夫救了我,又把我送了回来!
父亲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姐夫。
她断定沈家人不敢去求证,才敢如此言辞凿凿。
毕竟厉王可是个嗜血的疯子,谁敢当面问他这种事
不可能!沈闻莺眼中醋意顿显,失态尖叫:王爷才不会救你!
长姐这话倒是有趣。沈明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可是你的未婚夫婿,救我这个未来的姨妹天经地义才对。
她缓缓从袖中取出那枚墨玉:长姐不信,可以看看这个。
厅内瞬间死寂。
那枚龙纹玉佩在灯火下泛着沉冷的光泽,背面的谏字清晰可见。
沈成安猛地站起身,认真端详半响,眼中闪过震惊与算计:这......这真的是厉王殿下的贴身玉佩!
秦氏母女脸色煞白。
沈闻莺更是浑身发抖,脸色发青。
那是她求而不得的信物!
她与霍云谏定亲半年,莫说贴身物件,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这个小贱人,她凭什么
不可能!她失控地扑上来要抢,一定是你偷的!
沈明琅轻松避开,将玉佩收回袖中:长姐慎言。污蔑亲王,可是大罪。
沈成安脸色几变,忽然堆起笑容:琅儿快起来。是为父错怪你了。
他亲自上前搀扶,语气前所未有地和蔼,王爷可有说什么
沈明琅低下头,适时地浮现出小女儿的娇羞:王爷只说......改日再来看我。
此言一出,沈闻莺脸色铁青,眼中几乎喷出火来,精心修剪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秦氏则强撑笑容,声音却扭曲地变了调:琅儿真是......有福气。
沈明琅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她猜得果然没错。
沈成安宠爱沈闻莺不假,可在那权势面前,什么亲情都不值一提。
只要能攀上厉王,不管是哪个女儿嫁过去,对于沈成安来说都没有任何区别。
虽说狐假虎威解了眼前困境,可沈明琅想到脖颈的伤处,却是打了个寒颤。
若是让厉王知道她又一次利用他......
然而沈明琅不曾发现,霍云谏已经站在门口好一阵,将这一出好戏尽收眼底。
这小狐狸,倒是开窍了。
他饶有兴趣地挑眉,眼中浮出一丝戏谑。
霍云谏见时候差不多,这才状似不经意间进了前厅,冷冷开了口:本王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