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看着手机上那行血红色的字。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口袋里的手机，就疯狂地震动起来。

    是夏琪的那个朋友，周倩，打来的电话。

    我接起，那头的声音，已经不是哭腔，而是一种被极致恐惧贯穿的尖叫。

    林晚！你快来医院！小琪她......她又出事了！

    我赶到医院时，夏琪的病房外，已经围了一圈医生和护士，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我从门上的玻璃窗看进去。

    夏琪正跪在病床上，抓起面前餐盘里的一切东西，疯狂地往嘴里塞。

    白粥，咸菜，甚至是一整块医用纱布。

    她一边塞，一边哭喊：为什么！为什么都是一个味道！为什么都是煤灰味！

    好苦......好难吃......我要吃甜的！我要吃蛋糕！

    她将床头柜上的一杯白水，当成饮料一样灌下去，然后又猛地全部吐了出来。

    苦的！水也是苦的！

    我身后，一个年轻的护士，正对着医生颤声说：

    李医生，病人的味觉系统好像彻底紊乱了。我们给她注射了葡萄糖，她说尝起来像在喝泥浆。

    我看着病房里那个彻底崩溃的女人。

    一个靠着品尝和描绘甜美来构建自己事业的美食博主。

    她的最终审判，就是让她永远地，与美味二字，彻底绝缘。

    我没有再看下去。

    我转身准备离开，却在走廊的尽头，看到了刚被警察做完笔录，放出来的张扬。

    他看到了我，也看到了我身后病房里的混乱。

    他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发疯一样地向我冲来。

    林晚！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干的！

    他冲到我面前，想抓住我。

    但他跑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踉跄地扑倒在医院光洁的地板上。

    他抬起头，惊恐地看着我面前的地板。

    那里，什么都没有。

    不......别过来......他开始胡言乱语，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板尖叫，你们是谁别跟着我！

    他挣扎着爬起来，看向走廊尽头那面巨大的穿衣镜。

    然后，他发出了比夏琪更加凄厉的惨叫。

    啊——！

    他指着镜子，脸上血色尽失。

    我的脸呢！我的脸去哪了！镜子里的人是谁！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镜子里，清晰地映照出他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

    可在他眼里，他看到的，仿佛是所有被他欺骗过的、怨恨着他的面孔。

    一个被他盗用创意的年轻厨师。

    一个被他欺骗感情的女大学生。

    一个被他搞砸了生意的投资人。

    ......

    一张又一张，重重叠叠。

    唯独，没有他自己。

    一个靠着虚假形象和人设吃饭的男人。

    他的最终审判，就是让他永远地，失去看见自己的资格。

    把他带去精神科！

    医生和警察冲了过来，将语无伦次、疯狂挣扎的张扬，彻底控制住。

    我看着他被拖走。

    我没有复仇的快感，也没有一丝怜悯。

    我只是一个见证者。

    见证所有谎言，都一一得到清算。

    我的手机，在这时，又震动了一下。

    屏幕自动亮起，上面不再是警告。

    而是一张黑色的名单。

    【最终审判名单】

    名单上，有两个已经变成灰色的名字：

    【夏琪

    】

    【张扬

    】

    而在他们下面，还有一个用黑色字体写下的，崭新的名字。

    我看着那个名字，瞳孔，猛地一缩。

    那不是别人。

    是当初那个，为了自己的业绩，劝我将第一份创意分享给张扬，并一手将我推入深渊的，我的前经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