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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景行偶尔会停脚步，抬头尽远目眺望，但除了看不到尽头的云梯外，就再也看不见其他东西了。

他其实也拿不准这个方向到底对不对——苏衍曾经告诉过他，他的魂魄飘在上面，看到地面上静止的军队。但万一这个云梯其实是个障眼法呢？万一这个云梯其实是要先往走，才一路顺着云阶走到天上呢？

但裴景行也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他的胡思乱想而已，是他因为未知的前方产生的一种不信，起码目前还没有任何证据够让他临时改变方向。

他嘲地笑了笑，继续向上走去。

又不知道走了多久，裴景行来到一大片云海之。厚厚的云海阻挡了裴景行的视线，他看不见再往上有什，只看见这云海之中偶尔有黑色虚影闪过。

裴景行不敢托大，提起龙首虎牙枪往上刺。他感觉手中的龙首虎牙枪被云海中的一股吸力拉住。不，应该说是有什东西吸引着龙首虎牙枪主动靠近，随后，枪身中栖息的地行夜叉迫不及待地跑了来，竟然开始在云海之上肆意奔跑。

只有一种东西会吸引地行夜叉。

裴景行担心这其中有苏衍的魂魄，立刻催动力量，强行把地行夜叉召唤回龙首虎牙枪中。他又向上走了几步，抬手拨开云海，走了上去。

云梯在这里到了尽头。

裴景行站在云海之上，借着头顶的金光，他看见周围都是半透明的游魂，或者仰卧，或是侧躺，仿佛在水中畅游一般。

这些游魂对裴景行的到来毫无知觉，只有在快撞到裴景行的时候，他才会稍稍改变方向，灵活地从裴景行身体两侧游过。

裴景行仔细观察，并没有在这些游魂中找到苏衍。而他也发现，这些游魂的表情呆滞，和他以往见过的鬼魂完全不一样。以前那些鬼魂，不管是在鬼市，还是在刹那之城，又或者平日里跟随苏衍一起处理案件时碰到的孤魂野鬼，他起码会让裴景行感觉到——这个鬼曾经作为人存在过。

但这些游魂不一样，他是真的死气沉沉，毫无存在感。如果不是这些游魂有半透明的形体，如果不是有金光的照射，裴景行几乎要以为这片云海上什都没有。

给裴景行的感觉，就好像天地诞生时，这些

游魂就在这里了，就是这幅模样了。千百万年过去，他依旧还是这个样子。

裴景行试探着在云海上走了几步，感觉脚十分稳当，就是踩上去有一点软，感觉像是是踩在软泥上。

接来要怎办？

裴景行继续回忆苏衍说过的话。

他想起来了，苏衍说过，他浮在空中，不动弹，但往以看到地面上静止的军队，那就说明苏衍不在这片云海中。

——要去找云海的尽头。

裴景行心中有了主意，他举目望去，翻滚的云海一直连到天边。

就在裴景行纠结往哪里走的时候，他的心中响起了一声悠长的低吼声。

是的，不是在他的耳边，而是在他的心中响起了声音。

裴景行转身，循着声音望去，就见远处飘来一个身影。影子逐渐靠近，越来越大，等到了裴景行面前，变成了一头硕大的怪异鱼类。

这头大鱼深蓝色的皮肤反射着金光，犹如一片群星熠熠的星空。大鱼张开嘴，深吸一气，裴景行见状，立刻将龙首虎牙枪扎进云海之中。紧接着，他就感觉到身前传来一股极大的吸力，无数游魂从他身边擦过，被大鱼吸入中。大鱼闭上嘴，又发一声低吼，就见大鱼的背部喷一股水汽，直冲云霄。

大鱼吃完这片的游魂，摆动着尾，扭转身体，就要离开。裴景行不再犹豫，提着龙首虎牙枪助跑几步，一跃而起，跳到大鱼背上。

大鱼并未察觉己的背上多了位不速之客，左右摆尾，很快就离开了。

大鱼载着裴景行，离开了这片云海，裴景行这才得以窥见“古战场”的全貌。

天上的云海不止这一片，云海之间是幽绿色的夜空，裴景行放眼望去，没有看到半个游魂。

就在他以为己判断错误时，又一条大鱼从远处游来，从裴景行头上游过。裴景行抬头去看，竟然发现大鱼的肚子上攀附着不游魂。这些游魂的后背与大鱼的鱼肚相贴，头朝，似乎是看着裴景行，又似乎什都没在看。

这不就是苏衍描述的状态！

裴景行急忙仔细观察，奈何大鱼游得太快，他根本来不及看清所有游魂的脸。

他身的大

鱼并不知道裴景行心中的焦急，晃悠悠地又游到了新的云海之中，如法炮制，本地张开嘴，吸入这片云海中的游魂，又从背脊上的一个子里喷水柱。

上一次裴景行站在云海之中，距离水柱还很遥远，所以他只是看见水柱的形状。但这次裴景行站在大鱼的背上，从水柱中听到了无数哀嚎声。他凑近了些看，突然，水柱里钻来一只手，死死抓住裴景行的手臂。水柱顺着手臂的边缘旋转，转而凝结成完整的一只手，随便是肩膀，头颅，最后一个完整的人从水柱里钻了来。

是一个陌生的人。

裴景行用力把手臂往回一拉，龙首虎牙枪猛地手，直击对方胸。

那个人赶紧放开手，竟然整个人往一趴，两只手抓住大鱼的身体，躲过裴景行这一击。

就在裴景行第二次手时，那人大喊着制止：“别打！别打！我帮你！”

裴景行收住攻势，但枪尖依旧对准这个怪人，问道：“你帮我什？”

怪人说：“我知道你是来找人的，对不对？”

裴景行当然不全盘信任一个陌生人，摇头试探着说：“不是。”

怪人却嘿嘿一笑：“忘了介绍我己了。我姓崔，叫崔珂，你听说过我。”

裴景行把龙首虎牙枪向前递了一寸：“没听说过。”

“不啊，”崔珂很是惊讶，“我当初搞这多事情，术士道士和尚，但凡沾点边的，怎没听说过我的名号。”

裴景行又把龙首虎牙枪往前送了一寸：“没听说过。”

“行行行，”这个崔珂笑着说，“放心，我不会害你的，你救了我，我也得回报你。”

他看裴景行真的不了解这些，干脆继续趴在鱼背上，好心地解释：“这个地方叫‘古战场’，是上古时代两个当时最强大的部落打仗的遗址，喏，就是底那群人，你看见了？”

裴景行并不转头，依旧提防地看着崔珂。

崔珂也不在意，换做是他己，在这个地方突然碰到一个活人，当然不这容易放戒备。于是，他继续说：“这地方后来就成了所谓的‘鬼蜮’，你看到的那些游魂，就是所谓的魂飞魄散后的东西。他已经不容于

地府，就只被‘古战场’吸引，来到这里，失去五感和思想，麻木地在这游荡。”

“那你呢？”裴景行抓住他话中透漏的信息，问道，“你也是游魂？你为什没有失去五感和思想？”

崔珂回答说：“我跟他不一样，我是主动来这里的。嘿，这一点我跟你一样。不过我运气没你那好，我来到这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就是很久了，也没找到己想要的东西。这个地方很邪门，任何生灵，哪怕是魂魄，在这呆久了，都会逐渐失去五感，然后是思想。我失去嗅觉、听觉、触觉、味觉以后，就只眼睁睁看着己被大鱼吸进肚子里，跟那些游魂挤在一起。这不天，运气好，被大鱼喷来的时候，正好感受到了你身上的人气，就借你的人气重新凝结魂魄。”

裴景行快速转动眼神，看了己一眼。

崔珂笑着安慰说：“你放心，你还是个人。不过这地方，模糊了事物的边界，人和魂魄也都差不多了。”

说到这，崔珂趴得有些累了，怜兮兮地问裴景行：“英雄，这我起来了？”

裴景行收了枪，用行动代表语言。

崔珂起身后，与裴景行保持着善意的距离，继续说：“你从没听说过我的名字，说明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人来到这鬼地方，要是被人骗了，进来当诱饵。要，就是对这里的什东西心有所求，找了好久才来到这里。这地方其他的东西要啥没啥，就是游魂多得是。你要是想要我帮忙，那你就说吧。”

裴景行此时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只暂时放心戒备，说己的目的：“我来找一个人，我的爱人。”

第127章

“那你就找对地方了。”听到裴景行所说的，崔珂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随后，他又嘲地摇了摇头：“没想到都过了这久了。”

“你来了很久了？”裴景行问道。

“是的。”崔珂掰了掰手指，算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弃了，叹了气，“算了，不算了，算不清楚了。”

裴景行却是松了气——崔珂来了那久，还够站在己面前，那找回苏衍的概率就更大了。

崔珂领着裴景行，走到大鱼的头上，双手圈住嘴，发一声奇怪

的长鸣。他身的大鱼随即发一声低沉的声音，似乎是在响应崔珂。

随后，大鱼摆动鱼鳍，尾一转，换了个方向。

崔珂对裴景行解释说：“我在这呆的久了，觉得无聊，就学会了这些冥鲸的沟通方式。”

“会带我去找阿衍？”

“那倒不。”崔珂说，“这些冥鲸根本就不会去辨认游魂。你想，你一个人，会去辨认地上的蚂蚁？”

“不过你放心，”崔珂紧接着补充说，“虽然这些冥鲸不认识你的爱人，但是你说了，他应该是依附在冥鲸的肚子上，我就把所有冥鲸的肚子都看一遍，总找到他的。”

鬼蜮极大，云海众多，就连冥鲸都有三十几头。这些冥鲸分散在不的云海中，彼此相隔甚远。如果不是有身的冥鲸当坐骑，光凭裴景行一人，恐怕穷尽一生都找不到这多冥鲸。

崔珂想得周全，但他把找遍了所有的冥鲸，也没忘记他身的这一头，就是不见苏衍的落。

“不啊，”崔珂问裴景行，“你看清楚了？”

裴景行很是肯定：“看清楚了。”他担心己看漏了，每次都是瞪大了眼睛看，每一头冥鲸的肚子都要来回看三遍才肯放弃，看得眼睛通红，不住地流泪。

崔珂挠了挠头，又长鸣几声，身的冥鲸不安地晃动着身体。

崔珂发现有异样，又是几声长鸣，冥鲸这才给一个回应。

崔珂提醒裴景行：“抓稳了。”

随后，他一声长鸣，身的冥鲸呼应了一声，身体向前倾倒，过程中还向右转动，整个身体像是一个钻头一般，从云海中钻了去。

降的过程带起阵阵狂风，擦过二人耳边，几乎震耳欲聋。要不是有崔珂的事先提醒，裴景行整个人都快被大风吹走了。

“面还有一头更大的冥鲸！”崔珂大喊着，“那是最后一头冥鲸了！”

那是一头硕大而安静的冥鲸，停浮在云海之，地面之上，没有半点动静，仿佛是一架孤零零的空中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