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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燃的话没说完，水流便淹没了他，时将他从程初华身边冲开，卷携着抛向远方。
他只来得及用心念传音向狴犴求救，伸手正要去抓程初华时，程初华的指尖却飞快从他手里溜走，用力合拢的五指只抓住了冰冷的水流。
几乎是一时间，程初华跌入深海，方才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瞬间远去，极致的寂静随海水将他包裹在内，让他变成了被封在琥珀中的远古风景。
被动技“无”动激活，让程初华不至于窒息而死，但这个力救不了他，也不助他逃离此地，只身不由己地向更深的海渊沉，沉。
这是一片没有尽头，深不见底的海域。
翠绿的玉石甬道变成了漫无边际的蓝色汪洋，在这片纯粹的蓝色里，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失去了意义，就连五感甚至整个躯壳都失去了意义。
程初华的灵魂宛如脱离了躯体，飘荡在无垠的水波之间。
他闭上双眼，面前的幽蓝逝去，水里却飘来一缕歌声，好像从太古而来，从天地开辟前的荒芜中来。
他在歌声里听到空灵的风声，听到海浪拍岸的轻响。双脚如站在沙滩上，被细沙包裹、浪花卷过，柔软又平和，像情人温柔的抚摸。
程初华恍然以为己又在做梦。
这时，歌声变得清晰了一些，仍然空幽寂静，却把之前听到的那些声音都洗去，只留一句模糊不清的、好像贴在耳边轻声呢喃的话语：
“等他回来，我就醒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周围的水流化成大的、有形的悲伤，狠狠撞在程初华心。
他浑身犹如撕裂般的剧痛，是痛得又不真切，只知道是心脏而始，无穷无尽地扩散。
程初华的意识被这份痛楚淹没。
……
不知过了多久，是一瞬间，也是无尽岁月，程初华终于找回己的知觉和意识。
他还不甚清醒，却被一股深入骨髓的冷冻得不停颤抖。耳边似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冷得听不清，也醒不过来，只是不住地抖着。
一秒，温暖的气息将他包围，强势化去了那一阵寒意。
“程初华，程初华！……
”
唐燃将昏睡不醒的程初华紧紧拥在怀里，一边抱着，一边裹紧刚给他披上的外衣，试图遏制他身体的颤抖。
狴犴和庄帅见状，一个化金焰生起火堆，另一个把狴犴先前给的手炉进程初华手中，和唐燃一样担忧地盯着他苍白的面颊。
许是这些取暖措施起了作用，程初华总算不再颤抖，脸上也慢慢恢复了一些血色。就在几人想松一气的时候，他的睫毛忽然抖动几，缓缓掀了开来。
程初华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离己最近的唐燃的脸，并迅速发现己睡梦中感受到的温暖其实就是来他的怀抱。
于是他低低唤了一声：“唐燃……”
“是我，你算醒了。”听到他虚弱但还算平稳的声音，唐燃长长舒了气，紧接着又忧心忡忡地追问：“还冷吗？有没有别的地方也觉得难受？”
程初华枕在他肩上，勉强摇摇头，肢百骸的冷意也随着这个动作寸寸消退，一点一点恢复了知觉。
他环顾周，发现己正处在一间和甬道材质差不多的玉石屋子里。屋外是漫漫汪洋，以及矗立于汪洋之间的碧玉长廊和由此连接的各式建筑，仿佛一片大的遗迹群，虽没有稷学宫那样的荒古气息，却更为恢宏壮丽。
“你放心吧，我已经没事了。”裹着衣服坐起身，程初华收回目光，一抬头，就看见面前的金色无源火堆和火堆对面的一人一猫，“狴犴大人，庄帅？你怎在这里？是我去了还是你来了？”
“后者。”狴犴言简意赅的心念传音在三人心底响起，“吾于岸上收到唐燃的心念传音，便庄帅一水，正好在异空间入关闭的前一刻进入其中，于海里救起汝二人。”
“原来如此。”程初华点了点头，又去问唐燃：“你怎样？没有受伤吧？”
唐燃冲他露安抚的笑：“没有，就是呛了点水，多亏狴犴大人来得及时。你呢？你是掉到哪里去了？我救起你的时候你好像冻僵了似的不停地发抖，脸色还特别难看。”
“我不知道，我好像……掉进了很深的海里，全身都感觉非常痛，痛着痛着我就……晕过去了。”程初华简单形容己晕倒前的感受，不避免地回忆起某一瞬间听到的
那句话语，“在海里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了一句话。”
将外衣让给程初华，正把手搁在火堆上取暖的庄帅脱问道：“什话？”
“好像是什……”程初华皱着眉头复述道：“‘等他回来，我就醒了’。”
“汝听到？”狴犴立刻问唐燃。
程初华和庄帅也看了过去。
唐燃的回答也很快：“没有。”
狴犴点点头，似乎对此并不意外：“汝二人虽落入一片海域，但境遇不。程初华听到的话，应是此地主人的记忆。”
程初华跟唐燃眼神一动。
“什意思？”他俩好像想到了什，只有庄帅愣愣地问。
唐氏人形百科瞥他一眼，解释道：“每一个异空间都都有其主。天然开辟的就由天道掌控，人为开辟的就由开辟者掌控。主人死后，人为制造的异空间会行封闭或者坍塌，若是后者什都不会留，但若是前者，则有一定的几率被外来者再度开启。异空间承载着部分制造者的心神，在死后留的，要是记忆，要是残魂，程初华是触及到了这个异空间的创造者的记忆。”
庄帅恍然大悟：“啊……是这样啊。不过这段话我怎听着这耳熟呢？”
唐燃翻了个白眼：“因为除了最后一句话，剩的都是总部特训通用教材第一章 第一节‘异空间通识’的内容，原话！”
“原话”两个字加了重音，像一块硬邦邦的石头砸到庄帅头上。
庄帅讪讪地笑了笑，继续烤火。
“原来如此。”程初华适时接过话头，“这个异空间很就是枫林公园在地图上被标记的原因，咱处转转，看不有什发现吧。”
“我也正有此意，就等你醒了。”唐燃说道，“对了，你知道我是怎突然触发异空间入的吗？狴犴大人说我身上有开启异空间的物品，但我都找遍了，连在水潭边发现的灯笼和冥石碎片都拿来看过了，也不是啊。”
程初华一挑眉：“水潭边找到的灯笼和冥石碎片？”
唐燃“嗯”了一声，把这两样东西拿递给他看。
程初华接过灯笼看了看，又去拿被唐燃小心拈着的冥石碎片
，却被他闪开：“这东西太锋利了，我拿着你看吧，免得再伤到手。”
“啊，好。”程初华愣了愣，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看过这两样东西，程初华觉得确实没有特殊之处，倒是让他想起了己在水潭边的发现，当即从袋里取那几条轻纱：“你看看这个，是不是鲛绡？”
两双眼睛一双猫瞳立刻凑了过去，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指间的轻纱。
半分钟后，唐燃、庄帅和狴犴异声道：“是。”
第29章 探索遗迹（一）
唐燃见过博物馆里的鲛绡。
大学时因为和考古系的教授关系好，唐燃跟随他进过博物馆做文物清理，那时他分到的就是鲛绡，不仅亲眼看了，还上手摸过，对鲛绡谓十分了解。
不过已经成为古物的鲛绡无论怎清理都带着腐朽味，不像程初华手里这几条仿佛刚织来一般，柔软轻盈，好像带着月色海风的清冽气息，摸上去竟有一种生机勃勃之感，分外奇特。
好在即使质感略有差别，鲛绡到底还是鲛绡，唐燃一摸就知道了。
“这是你在水潭边找到的？”庄帅一边惊叹，一边拉过程初华的手揉了揉，“你这手开过光吧？一找就找一条……不，好几条国宝？”
程初华无奈地看着他笑了一：“水潭边长着一种花，蓝色的，我也不知道叫什，长得有点像……像仙鹤兰，不过更小一点，花里有一串深蓝色的长穗。这些鲛绡就系在花上，由于颜色相近，我还险些错过。”
唐燃接过鲛绡，看向庄帅肩头的狴犴，用心念传音问：“狴犴大人，你看这是不是开启异空间的媒介？”
狴犴摇摇头：“无法肯定，稍后探索时留意鲛绡对于此地是否有重要意义。”
程初华与唐燃对视一眼，赞点头。
收起鲛绡，确定程初华恢复得差不多后，唐燃从靴子里拔短剑，率先走玉屋，踏上门外的玉石长廊。
他所在的屋子位于遗迹最外层，面积小、空无一物，性质略像学校门的警卫室。
沿着长廊往东南方走一百米左右有一扇蓝紫色的门，高约十米，门环是天然生成的玄玉环。以门环为中心，大门上镌刻着庞杂
而不凌乱的浮雕，一张圆桌，数十相貌奇特的宾客，间杂编钟、琴瑟等乐器，让一幕“夜宴宾客”之景跃然眼前。
门后就是这片海遗迹群的主体，也是他此次探索的场所。
“我来开门。”有保命神技傍身，程初华毫不犹豫地从第二位换到第一位，伸手去推门。
唐燃和庄帅守在他身边，一人举起短剑，一人握紧拳头，随时防备着门开后降临的危险。
遗迹内以正常呼吸，空气还挺好。程初华深吸一气，双掌贴在门上用力一推，这扇不知关闭了多年的大门便无声无息地往后滑开。
门扉轻启，在空中搅开一阵涟漪，隐隐折射门内柔和的光线。
一个幽邃的蓝色世界在几人眼前洞开。
这是一座华丽而庞大的水府，类似首都的大越宫，内里有许多独立的空间，由无处不在的玉石长廊相连相接。
进门后第一个空间是寂静又繁茂的前庭花园。
五颜六色的珊瑚丛错落有致地散于各处，珊瑚间铺着碎玉小径，路边草木环植，有纤细柔软的水草，还开着一簇又一簇程初华在水潭旁看到的那种浅蓝色的花，花上样系着鲛绡飘来，迎水波摇漾飘转，美不胜收。
在花园深处，一株宛如美玉雕琢而成的玉桂树生得枝繁叶茂，几乎遮蔽了园中一半的天……不，海空，在那些晶莹剔透的枝桠上，开着一朵朵澄澈透明的金色花朵，似是永不凋零的梦幻之物，花瓣飘落时竟有不真实感，直到程初华伸手接住一片才确认是真实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