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出现了想象中差不多的院子。
付简停在不远处,不肯靠近。
所在的角度,没有办法看到传说中的两口棺材。
她听到少年推门的声音,终于看到了一个满脸皱纹的男人,她快速地蹲下来,生怕对方看到他。
其实她多虑了,她所在的位置又远又偏,就算对方特意看她都未必看的到,可她偏偏做贼心虚。
她吞了吞口水,等待了两人的对话。
但听不到声音,她撞着胆子朝院墙靠近,还是没有听到。
她心脏跳的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直到彻底贴到院墙上,她终于听到了声音。
她听到中年男人说道,“饭都凉了,这么晚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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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吞了吞口水,马上就会发现了吧?
又听到中年男人说道,“手那么脏也不知道洗手。”
她想象中,男人背对着少年盛着饭菜,没有听到少年洗手的声音,等他转过身来的时候,就会看清他伤痕累累的样子。
她在心里默数着,一秒,两秒,三秒。
一直数到一百秒。
她终于听到了一丝动静。
却是,“磕打磕打”的声音。
这是什么的声音?
她的脚蹲的发麻。
她想活动活动脚,却怕对方听到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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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等了很久很久,听到的只有“磕打磕打”的声音。
这到底是什么声音?她怎么听不到屋里的对话?
一直到实在坚持不住的时候,小付简终于站了起来离开。
她心里疑惑。
少年和男人是在距离她位置最远的房间吗?
磕打磕打的声音又是什么声音?
困惑离开的她一回头,看到房门口连接院子的地方,坐着一个满脸皱纹的中年男人,对方正叠着二郎腿,坐在门槛上,边抽着旱烟,边不时地把黄铜烟管磕在门槛上。
而那里全都是磕下来的白色烟灰,正小山一样的堆积着。
原来中年男人竟然已经看到了!
看到了少年挨打受伤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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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满身的泥泞和狼狈!
却一句话没有说,一句话没有问!
而是这样坐在那里!如同一个雕像般抽着烟!
脸上满是对生活的麻木不仁!
就在此刻,中年男人突然看向了付简所在的位置,敏锐就锁定了她的双眼,?
刚才鬼鬼祟祟蹲在墙角里的付简,这次却没有躲!
她回视着对方,两人在空气里静默着。
海岛的空气有些潮湿,傻子的伤渐渐恢复。
之后,休渔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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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女人们,把男人们都盼回来了?
在小芗村里看起来最有钱的一处院子里,刚回来的男人张东阳巡查着指责,“看看这院子,长出来的草都没有拔!”
屋里走出一个懦弱的女人说道,“每天都拔的,这是今天刚长出来的?。”
“还有我妈那的米没有了,也不知道搬一袋过去!成天就知道懒着一张嘴!”张东阳又说。
“婆婆那还够吃几天的,我一会赶紧送过去。”他的老婆又说道。
“挣钱的男人回来了,就给我吃这种东西!”吃饭的时候,张东阳把碗一把摔了,里边的面条飞溅到了雪白的墙壁上。
因为面条太过黏稠,黏在墙壁上一动不动。
张东阳看了一眼,女人连忙跪在地上把面条小心翼翼捏下来,放在手心里,含着愧疚心虚的表情,挤出笑容来看着他。
坐在男人对面的儿子正是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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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他低着头,浑然没有里霸气嚣张的模样。
他知道他妈前几天干活扭了腰,抗不了重物所以没有给奶奶送面。
知道今天的菜,还是他妈前几天开始就精心准备的。
知道他妈每天并不是在家躺着无所事事,她不仅有活要做,还要操持着两个家。
飞扬心里都有答案,可他说不出口。
他并不是秦淮景那样的傻子,他能言善辩,甚至可以说是巧舌如簧。
可是他害怕,在眼前的张东阳面前,他畏缩着,头都不敢抬起来。
如果有同学此时来他家,一定不会把他和学校里的校霸对上号。
他一句话不敢吭,甚至当男人骂到他,“你以为你在那藏着我就看不见你!一天天的什么都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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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东阳将本就踹的四脚朝天的桌子,再次踹飞。
眼看着桌子飞过来,飞扬也不敢躲。
只在心里祈祷着别撞到他身上,他别扭地扯了扯嘴角。
明明在压抑着恐惧,可落在张东阳的眼里却是,“翅膀大了!敢找事了是吧!老子今天不踹死了!你个小王八羔子!”
飞扬知道他误会了,可依然不解释。
头低的更厉害了,抵抗着男人飞过来的一拳一脚。
这么疼啊。
是不是自己打人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疼?
正在挨打的飞扬这样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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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晦气地想到了那天打的小傻子。
他已经察觉,弄翻他书桌的人不是小傻子,傻子自己更加清楚。
可那傻子就那么白白挨着打,就像此时的他。
如果不是自己此时也在受骨肉之痛,飞扬是绝对不会想到傻子的。
可他此时不止联想到,甚至还有点怜悯。
这个傻子肯定是跟自己一样,因为害怕才说不出话来。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东想西想,也就挨过了挨打的时间。
可当天阳来到学校后,被打的衰气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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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个男生看了他一眼,似乎能看到他落水狗的一面。
天扬冷哼一声,“哼”,把那些人吓得四散开来。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傻子。
傻子穿着最干净的白衬衫,脸上一点狼狈的痕迹都没有。
天扬想象着自己在家什么活都干,却被他爸痛打的场面。
阴阳怪气地在座位上发出一声讥讽,“看看这傻子,被伺候的多好啊!”
男生们不知道他为什么唱这么一出,但也连忙跟着附和,“就是,他就是家里的负累,肯定吃来张口,饭来伸手,衣服肯定也是他爹洗。”
这是个男生们从来没有关注过的话题。
于是很多人注意力被吸引来了,“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这傻子每□□服都又干净又整洁!他爹真是不容易,怪不得累的跟他糟老头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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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半捂着嘴夸张的说道,“他的臭袜子,还有……裤衩子,不会也让他叠洗吧!”
“哎哟我槽,老子要恶心吐了。”有人做出呕吐的样子。
有人则问前者,“你的臭裤衩子自己洗吗?”
被问到的人脸一红,“你他妈不是废话吗?”
“嘻嘻嘻。”男生们开始打闹起来。
而话题的引导人飞扬,则不再听他们的对话。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
自己半个小时之前,还因为自己和傻子同样白白挨打而心生怜悯。
半个小时后,又言语引导着男生们对傻子进行了新一轮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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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察觉到,自己早晨起来的一声秽气,莫名其妙地就给没了。
甚至还轻快地吹了口口哨。
仍旧是学校里。
和许颜独处的时候,付简帮许颜整理着领子,捏起肩头一根头发。
许颜格外受用,笑着说,“简简你真好。”
付简却说,“秦淮景终于来上学了。”
许颜视线朝角落里一瞥,大概是碰巧看到了傻子,啧啧嘴,亲密地抚摸着付简的后背,“不来上学在家干嘛呢?像这种傻子,在家里,父母也会觉得有负担吧。”
付简随后问道,“不过他被打成这样,他家里也没意见吗?”
哪个孩子被打成这样,家人不心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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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应该会直接找来学校要说法吗?
许颜说道,“他爸知道也不管的。据说傻子小时候被人打,他爸正好骑着自行车从那过,岛上的人都彼此认识,那些小混混们看到傻子他爸来了吓了一跳,殴打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但紧接着发现……他爸瞥了一眼,连停都没停……”
看着付简愣神的表情,许颜接着说道,“这些混混们里以为他爸没认出傻子,又接着打了起来,之后发现他爸脚一踩地,一个飞脚跳下来,自行车哐地一声被甩出一米远。”
“其实是认出来了是吧?”付简回道。
许颜点点头,“可不,到底是自己孩子,就算打成什么熊样,哪有认不出来的!”
见付简靠近自己一分,显然是被自己讲的故事吸引。
许颜抬起下巴,“有的小混混们使眼色,暗示同伴别打了,有的背过身就准备跑。傻子身边围拢的人群逐渐散开,最出人意料的事来了……”
付简梗了梗喉咙,只听对方说道,“傻子他爸竟然停在田梗上,远远地看着他们……”
“停在田埂上,远远地看着他们?”付简惊讶地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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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停在田埂上,远远地看着他们,一动不动。”许颜说道。
“小混混们本来准备跑得跑,见他爸也没有要管的意思,又彼此使了个眼色,一窝蜂的又上去踹了傻子几脚,踹了大概六七脚。有混混抬头发现傻子爹还是那么不动声色地看着,心里边有点发毛,觉得哪里对劲,又踹了两三脚之后,几个人很有默契地,一窝蜂跑了。”许颜说道。
一个被围殴的少年……
一个发现“傻子”儿子被打,却选择远远站住的父亲……
付简垂着眼看不出神色。
而许颜不知道发现了什么,突然兴奋起来,“铃铛花开了,简简你知道铃铛花吗!”
她有些得意地炫耀,边说边比划着,“这种花可以入饭,比蜜还要甜,简简你肯定没吃过!”
付简点点头,“我还真没吃过,”又跟上一句,“傻子他爹为什么也不管他?”
许颜看着不远处红艳艳的花,“一会我摘点给你吃,咱们得多摘点,不然这花就让别人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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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抓起付简的手快跑,才回答,“傻子嘛,就是光是站在那呼着气,别人都会觉得碍眼的人。于是心气不顺的人,闲着没事的人,或者单纯以打人为乐的人,就会把他当做沙袋,想打就打一顿。傻子爹这次管了,还有下次。下次管了,还有下下次。根本就管不过来,就……就认命呗,谁让他生了这么个倒霉催的傻子。”
“心气不顺的人,闲着没事的人,单纯以打人为乐的人,都把他当做沙袋。”
付简听到这句话屏住了呼吸,胸口一阵冰凉。
她怕许颜看出她的神色,赶紧靠近近在咫尺的铃铛花,“啊,还没吃,闻着就觉得甜了。”
甜么?
怎么觉得是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