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一目或许明白了傻子的用意,或许不。
他停了一瞬间,没有继续对傻子殴打,而是按照少女在电话里的线索寻找着那户房子。
如果他记得没错,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看到个有栅栏的路右拐,前走一百米就是了。
他刚走了几步,就被跪在地上的傻子一把托住了小腿。他紧皱着眉头,一脚将傻子踹开。可傻子就像黏人的狗皮膏药,又是一脚。他们两个人如此拖拖踹踹,竟然也到了周家附近。
夜色里的打斗声,还有傻子刚才撕心裂肺的嘶吼声,终于让岛上的人有些警觉。
周家。
辛红彩带着睡意朦胧问道,“这是谁家打架呢?”
周叔眼睛没有睁开,“我听着像是秦家那小傻子。”
“我听着不像是在他们家里啊。”辛红彩说道。
男人似乎拽了她一把,“这么晚了,别出去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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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周家的灯又暗了。
而周家外,付一目动作停也未停,他和少年彼此拖拽。
付一目动作越来越狠,几乎要把少年的肋骨踹断了。而少年也终于没有了力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咳嗽声。
付一目紧张地看着周围,生怕小傻子的咳嗽声,将岛上的人引出来。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傻子,朝着记忆里的那户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他却听到一个很多年没有听到的声音,“外边怎么动静这么大?”
是辛红彩!
付一目僵住了,看着黑暗的院子里,有一个看不出身材的影子,伴随着男人的声音,“那你就出去看看去,怎么感觉哭声离咱家这么近?”
辛红彩却在抱怨,“我还想让你出去看看呢,有这么晚啦让女人出去看的么。”
辛红彩的声音,付一目最熟悉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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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年轻的时候就认识了辛红彩,辛红彩不爱出门工作,不是今天嫌累,就是明天哪里不痛快。他这人也是如此,让他卖力气的事绝对不干,赚死工资的差事也不干。
起初他还处处钻营,总想着做买卖,要不不开张开张吃半年的那种。
那时候辛红彩每次问他究竟有什么财路,他总是很不耐烦。之后两个人坐吃山空,很快就因为几块几毛的钱开始吵了起来。于是他干起了偷鸡摸狗的老本行,这些行当他在认识于多喜的初期是瞒着的,可他还是开始重操旧业。
他还记得那天他抽着烟在家门口蹲着,烦躁地揉着头发,之后就听到里边砰砰乓乓的打起来了,屋里的陌生男人破口大骂,屋里的辛红尖叫嘶吼。
付一目烟抽的更狠了,用小拇指混不吝地搔了搔眉骨,下一秒家门被打开,他就被冲出门来的辛红彩甩了个大嘴巴子,“啪!”
蹲在地上的他,抬头看到衣服被撕扯、头发被抓乱的辛红彩。
辛红彩又给他一嘴巴子,“连自己女人都卖的窝囊废!”
是的,付一目之前就是干的这种行当,结婚的时候他高估了自己,以为不用再干这种行当了。可当为钱发愁的时候,他发现还是这样来钱快。以前熟识的女人们都被别人接手了,这会突然找新人,又容易碰了别人的利益,所以他眼珠子转了转,就动起了辛红彩的主意。
他们行当里,没少这样的搭档。第一次,抽颗烟就能忍下这个绿帽子,后边自然驾轻就熟了。但他万万没想到,辛红彩逃出来了,给了他两巴掌之后,还带着孩子跑了。
此时听着辛红彩不情不愿的声音,他紧张地贴着树边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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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犹豫了一下,也不敢再靠近,竟然灰溜溜地跑了。
走的时候,付一目看了看还在撑臂起来的小傻子。
他目光复杂地看了傻子一眼,又凶狠地作势要再踹对方一脚,可小傻子只是扶着胸口,目光丝毫不惧地看着他,“咳咳……”
这样坚定执着的目光,让他的心竟然生出一丝怯意,他也不知道自己怕什么,就朝车停放的方向跑。
他动作快,就像是一只无影无踪的山猫。
少年不放心,顺着他离开的方向,拖着双腿走过去。直到听到发动机的声音,看到那一闪而过的灯光,听到纹身男和付一目的低声咒骂。
少年边咳嗽,边将嘴里的血吐出来。安定下神,转身却看到了……
付简。
少年僵在原地,将扶住胸口的手放下来,接着挺直,可又咳嗽了两声,“简……咳咳……简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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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提着一个小小的包袱,澄澈的目光看着他,那目光仿佛不认识他般。
少年又喊道,“简简……”
付简的包袱比来的时候少,因为来的时候有她和辛红彩共同的行李,而这会只有她自己的。
她整理的时候才发现,她哪有什么行李。不过饶是如此,她还是象征性地装了两件。
此时她看着少年,“景,你为什么会在这?你是来送我的吗?”
少年没有察觉她语气不对,挺直身体,他摇了摇头,“不是,简简,别走。”
“因为你舍不得我是吗,舍不得我,就不让我走吗?”少女语气奇怪地问道。
少年一声不吭,良久才说,“对,我舍不得,简简,简简别走。”
“真是因为舍不得我,所以不想让我走?”少女声音有些古怪,像是在梦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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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舍不得简简,简简别走。”少年重复说道。
原本牢牢看着景的少女,突然看向通往岛外的小路方向。那里空空荡荡,已经没有那辆银色比亚迪的身影。
她再次扭过头来看少年,看他浑身黄土,满脸伤痕。
她皱着眉头,“因为你是个没有朋友的傻子,你怕我走了,你就又是一个人,所以不想让我走,是吗?”
少年一声不吭。
“你想让我也一辈子呆在小芗岛吗?陪你从小傻子变成大傻子。是不是你以后讨不到媳妇,还要我嫁给你啊?”少女痛苦地抓着少年的白衬衫,她已经哭的没有力气。努力抓着对方的肩膀,其实抓的不过是抓着少年的白衬衫。
少年眼底的双眼像是崩塌的冰山,他轻轻喊她,“简简。”
“不让我走,留在这里给你给你做童养媳?养大了给你生小傻子?生个跟你一样傻的傻子?”少女连拽动少年衬衫的力气都没有。她哭的头都抬起来,只能紧紧抓住少年衬衫的布料。
少年重复着,“简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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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想吧。
简简,就这样想吧。
可少女手里的包袱突然掉在地上,她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眼泪更加崩泄而出,“为什么?为什么?秦淮景!为什么我这么对你,这么伤害你?你还是要替他隐瞒?你怕什么?”
“怕我知道记忆里那个每次带给我糖果的男人,其实不过是个恐怕连老婆女儿都卖的皮条客?怕我知道那个总将我抗在肩膀上的男人,其实是个混混,是个流氓?怕幻想逃出去就能和想象中的爸爸团聚的我,成为他们ktv里的陪酒女?或者赌场里浓妆艳抹的荷官?”
“秦淮景,你告诉我,你来告诉一下我,你到底在怕什么?让你能够忍受我对你的伤害,也要装作自私地不要放开我?”
少年重重地吸着气,一遍又一遍的用手给少女擦着眼泪,“别哭,简简。”
少女说道,“我都听到了,听到外边动静的时候,我就跑了出来。我听到,和付一目一起来的纹身男正在打电话。他说付一目来找他媳妇当年带走的女儿,他当年连媳妇都卖,想必知道女儿迟早也是便宜了别人,还不如趁现在还是个雏,卖个好价钱。还说刘哥就喜欢这种小嫩丫头,拿来讨好刘哥更是只赚不赔的好生意。到时候让手下的姑娘们教这小丫头几招,没准付一目都能给刘哥当岳父了。到时候刘哥手底下的ktv,赌场,就都是付一目的。”
付简仿佛回到了听到这些对话的瞬间,手脚冰凉的她像是掉进冰窖里。
那时她快速藏了起来,震惊和恐惧让她浑身颤抖。之后她看着空手而归的付一目咒,骂了一声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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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付一目和纹身男的车渐行渐远,她就看到了眼前的少年。
少年出现在与付一目相同的方向,浑身伤痕累累,她怎么会不明白?他是在保护她!
可他却一句都不辩解,她有些恼怒,他为什么不辩解?他为什么不说?
他知道了所有肮脏事,却想自己承担,让她宁愿恨他,也要让她活在回忆的美梦里?
夜深了,车压过的青草在风的吹拂下仿佛恢复如初?
夜更深,更凉了。
少年轻轻捧着少女脸,“简简,我们,回去了。”
简简,我们,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