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秦家男人不把傻子领回去?”张多喜问道。
“领什么啊?你不知道?傻子在他眼皮子底下挨打他都不管,而且……”许颜她妈抬抬眼皮,“而且还是村岛叫去的,秦家男人怕惹事,宁愿在家里磕磕地敲着旱烟,啪嗒啪嗒地吐着眼圈,也不肯去领人。”
傻子就这样,在岛长那被迫收集着怒火,孱弱瘦削的少年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拢住,困兽一下在原地打转。
付简心一沉,飞似的朝外奔去。
“干什么去?简简?”女人问道。
“哎干嘛去啊这孩子?”许颜她妈在身后大喊。
许颜朝傻子那奔跑。
别人说他是傻子,说他不知道跑是被骂傻了,但是她知道他不是。
他为那天没有成功反击而深深地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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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这是他减轻愧疚感的方式。
理智的人都知道没人看清蒙面人是谁,也知道把他叫去不过是被成年人卑鄙的利用,可他却承受着。
她确实卑鄙地恨过他,恨他没有能力保护她。
她确实卑劣地责怪他,但更责怪的是他在被打的面目全非时,露出的将死之人的绝望目光。
付简跑的又急又快,像随时会反扑的野兽,跑到那时,恶狠狠地瞪着在场所有的人。
她紧紧扣住少年的手腕,刚动了一下,见旁边人也跟着动,她迅速停下来,更加恶狠地瞪着那些人,“怎么?人我不能带走?哦,他就是犯人是吗?……哦他不是?……不是的话,为什么这么伤害他,他是你们发泄怒火的工具吗?”
付简抓着少年,又沉又稳地走出院子,她紧紧抓住少年,迅速奔跑了起来,朝小森林奔跑。
一直跑到小森林的树洞边。
少女发现少年的眼皮结了痂,手上似乎撒了草药,黑糊糊看不清本来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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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森林里的夜似乎来的早了。
树叶在暗淡的阳光里看上去像鸦青,黄褐色的土地看上去像黑色。
付简仰起头看着少年,“景,我们跑吧,离开小芗岛。”
岛边。
一辆货车停在路边,运啤酒的司机从驾驶座上跳下来。
路边好像有两个孩子,但司机混不在意,从后车抗起一箱啤酒箱,将其顶在自己侧腰肚皮上,就朝小商店里走去。
在他腰间一甩一甩的钥匙声里,付简将自己紧张的视线收回。
她拽住少年的手腕,说“景,我们马上要离开这了,要不,我再替你回去看看,看看秦叔有没有担心你。”
付简想了一下又说,“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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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付简提出的要离开,现在又是付简要回去看一看。
如果换做别人,肯定会觉得她朝令夕改没有定数。
可景一言不发,安静地站在原地。
付简跑出几步后扭回头看他,只见少年仍站在原地,安静地像是一棵树。
顿了一下,付简再次快跑。
他们走出来了一个小时,快跑回去也要小半个小时。
付简忍不住想,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会不会有人在寻找他们?
想到这,付简有些紧张。她掠过少年家,径直朝周叔家跑去。
靠近墙根的时候,听到辛红彩的声音,她迅速紧张贴着墙边,小心翼翼地偷看窗户里的身影,只听女人说道,“到时候,你们在院里吃点喝点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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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候?什么时候?在说什么?
付简皱了皱眉头。
“桌上放一盒烟一瓶酒就行了……少喝两口也没事。”辛红彩又说道。
到你们在院子里,吃点喝点就可以……
桌上放上一盒烟一瓶酒,酒少喝两口我没事……
辛红彩在说她和周叔成亲的事,付简瞳孔瞬间张大。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她才听到周叔说,“上哪弄钱去?找人置办几张流水席得多少钱?”
之后辛红彩又说了什么,付简没有听见。
她面无表情地来许颜家后墙,这时许颜房间原本关着的窗户突然打开,付简快速蹲下,紧张地缩着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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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听到开窗的是许颜她妈,“又把屋里弄的味这么大?”
付简也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只听到许颜她妈说道,“涂涂涂,成天就知道涂指甲油?不知道干别的了?”
付简屏息听了一会,又离开了。
付简抬起头看了一眼,想到前边不远是天扬家,她从来没有去过天扬,从旁经过的时候也没有特意看一眼,但今天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接着听到少年声嘶力竭地吼声,“每次都这样?每天都要在饭桌上发顿脾气!”
少年表达愤怒时,又被权威和武力压迫着,让他连声音都不敢吼出来,甚至有些委屈。
少女缩了缩脖子,为偷听到天扬在学校截然不同的一面、感到羞愧而唐突。
她不敢再听,飞快朝少年家跑。
秦叔依旧在院子里,紧紧皱着眉头,磕打磕打地抽着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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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按照约定回去了。
付简跑的很快,她有些羞愧,明明是她提出的离开小芗岛,却又提出想要回来看一看。
明明想看的是有没有人挂念她,却扯谎说怕秦叔挂念少年。
她一边想要离开,一边又幻想着女人、周叔、许颜,甚至天扬能够发现她的离开。
而与她关心自己是否被牵挂相比,她对少年显得冷漠。
比如刚刚,秦叔紧皱的眉头,还有看向天空的沉思,究竟是不是因为少年?
她没有花多一秒来思考。
她是个浑身漏洞的人,如果换做别人肯定能识破她的漏洞。
可是少年没有,因为他是个傻子,是个不会思考太多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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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思考答应付出的代价,没有想到之后会发生的事情。
她说要离开,他就站了起来,义无反顾地朝岛外走,她说停下来。
他就停在原地看着她。
真是个傻子。
付简边奔跑边想,就算是傻子,也不能傻到这种地步吧!
她的爸爸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赌场混混,看场拉皮条血无恶不作,甚至连老婆孩子都不放过。她靠男人求着生计,在女儿刚遭遇惊险后,不追究不愤怒,想的是要办几桌成亲的流水席。而她自己,在学校被指指点点。
她有很多离开小芗岛的理由,可是少年呢?
他会不会察觉不对,或者等待的不耐烦,在她犹豫的时间里,也转身走了?
也许回到了小森林,也许走了另一条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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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该已经走了吧?
明明这样想,少女跑到了那里。
少年真的不见了。
她凌乱地坐在地上,垂着头,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神情。
离开,回去,还是再次跑回来,在其他人看来,都是她不懂事的表现,是她脆弱敏感的神经质发作,是她太过把自己当回事的自怜自艾。
但她只是想知道有人在真正地关心着她。
现在她已经知道答案了,辛红彩在忙着张罗体面又不扑张的流水席,周叔在为钱困苦,许颜在忙着染着指甲,许颜她妈在抱怨没人帮自己做家事。
没人关心她。
甚至,少年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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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时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简,简。”
是秦淮景!
少年的脸精致细腻,每一个棱角都仿佛被精心雕琢,眼睛黑白分明,带着洞察一切的透彻,声音清澈,轻轻地仿佛在哄着即将入睡的孩子,“不哭了,简简。”
付简看着少年的双眼,看到少年眼底的洞察,她先是震惊。
再看着少年眼里的包容,她脸开始滚烫。
少年再次轻轻地说,“没事的,简简。”
没事的,简简。
你想要离开,是对的。
你想要回去看看,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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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犹豫后悔,是对的。
你想知道有没有人牵挂你,是对的。
你为别人没有发现你的离开而伤心,是对的。
你怎么想都是对的。
没事的,简简。
往前走,不要害怕。
你怎么做,都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