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昫在韦二和高七叹为观止的目光中,硬是候着脸皮以各种让人一言难尽的理由,多住了整整三天,最后被赵玲珑以事物繁杂,不便招待的理由给赶走了。
他走得心不甘,所以不仅养猪的崔大还在坚守本职工作,就连跟出来的侍卫有一半被留在原地。
当然留下的那些人,被编入抓猪、赶猪、养猪的行列。
呼云山是群山环抱,主峰高耸入云,遮天蔽日,从山脚往上走一刻钟,绕过小径,眼前豁然开朗。
赵玲珑看着来往搬挪的工匠,嘱咐几句小心。
按照当初系统给她提示的那些,这些番椒的叶子长出八到十片真叶子后,在一个温暖的晴天下午移栽到沃土之中。
这一大片土壤已经请有经验的老农仔细灌肥培育,带土转移的番椒,做到子叶齐土的深度,而后引水浇透。
这一处地方就在呼云山庄的后面,流民居有所长,她将人安置在这里,部分老实本分的佃户签过生死契书,定会好好保密,为她精心培养番椒。
这一部分是她的秘密,自然要交给妥帖的人打理。
身后的润郎得她带在身边教导数日,独当一面绰绰有余。不过这些佃户毕竟不是赵家的人,她还是留了一份心眼,“赵阿公,您是家里的老人,本该留在宅子里颐养天年,是玲珑没本事,只能让您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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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阿公,也就是老天爷的庶出兄弟,发须皆白,却身板硬朗,说话雄浑有力,一点不似他这般年纪该有的健朗。
闻小辈话语,哈哈一笑,“你这个女娃娃不比族里的那些老干柴,瞧你做事,阿公我心里敬佩。说甚操心,赵家的事情,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再搅和搅和呢。”
他是行伍出身,早前和吐蕃人关系不好,打仗频繁,赵阿公拿过不少军功。
当兵打仗,在战场上拼杀的人,哪一个不是为了身后的万千千黎民百姓。
闻说族中女郎竟然出钱给流民安家置地,赵阿公心里高兴,这赵家可算出了个人物。
就是,可惜了,是个女娃。
赵玲珑不知他的内心想法,将镇上最靠近后山的那处新起的宅子写在对方名下,一应随伺都准备地妥帖。
赵阿公的儿子四十好几,面相憨厚,一脸老实本分,听从侄女所说的话,心里大安,“阿耶,玲珑女郎准备地都好,您住着我也放心,就是此地偏远,归家有些坎坷。”
阿耶年纪大了,虽然时常吹嘘自己还能再现往日马上斩杀吐蕃狗的故事,但是筋骨大不如前,身上旧疾拖累。
赵阿公最不喜欢儿子瞻前顾后,左右看看确定没人,他凑过去低声道:“你怎么看不懂?这地方今日破败,但人多了路就通了,路通商来,不愁出第二个渝州城。你眼界放地长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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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阿耶,想得深远,是儿浅薄了。只是,这地方变成第二个渝州城,大约要多久呀?”
从一山脚村庄到城广池深,怎么也得的十数年吧?
赵阿公笑一下,只摇摇头。
这天下人永远为利来。
利益驱使下,莫说是一城,一国都未必不成。
赵家那些老骨头没见识,以为玲珑一小小女郎只懂收买人心,为隐庐做口碑,殊不知流芳百世的功业,需要一颗济世救民的心。
他一把老骨头了,没什么野心,粉身碎骨做一把肥,给年轻人做一次垫脚石吧。
他回头扫了儿子一眼,心说也算是为后代栽栽树了。
安顿好椒苗的事情,赵玲珑就回了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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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遇上韦二有一场表演,她一言难尽地看着对方被人从队伍中拖出去,叫上的缠金丝鞋子都蹬地四处乱飞,“……”
“他这病,多久了?”
这一次崔昫终于同路而行,配合着回答,“挺久了,看样子不好治。”
他一贯是冷清样子,一双眼耷拉着,看人的时候没一点笑意,冷不丁让人生寒。
此时顺着她话音抹黑韦二的时候,莫名有点认真的可爱。
赵玲珑抿着嘴轻笑,视线对方不远处的韦二,在对方挥手打招呼的时候,终于扭开脸笑地开怀。
崔昫已经许久未曾见她笑地这样开心了。
好似从新婚那晚之后,每一次同她在一起,都是生疏有冷漠的样子。
佳人鸦羽般的长发被宝簪子束成歪歪扭扭的发髻,披帛绯红衬地她肌肤赛雪,因为笑地开心,杏眼弯弯,卷而长的睫羽半敛着,掩住明眸之中所有的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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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崔昫记得,被那样一双眼直勾勾盯着的时候,自己是怎样的心动。
世界兵荒马乱,但只要她看向他,他愿意俯首亲吻。
渝州城
隐庐
赵玲珑刚一踏进门,管事就兴冲冲过来,“掌柜,杨老爷子又来了。”
距离第一次杨修年来隐庐已经月余,对方能忍住这么长时间,可见是她厨艺还需长进。
做掌柜的挺谦虚,做管事的已经飘飘乎了,“掌柜,您今日是来传新菜的?”
其实隐庐的生意火热,一方面确实要归功于赵玲珑的新菜,另一方面还需要胡师傅的指点。
隐庐往日的特色菜本也不错,只是底下小弟子做得火候不好,胡师傅年岁大了,难免有漏眼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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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之浮香楼的日渐崛起,凡是有些本事的小弟子谁愿意抱着隐庐这艘破洞船,沉入海底呢。
赵玲珑从初初接受隐庐,只抱定了三个目标:
一则清除冗杂,将后厨中懒惰的躲事之辈全部赶走。新进门的弟子插香拜祖宗,学得是赵家手艺,做得是赵家人。
二则是改善菜式。
要做到这一点,除了将她前世的倾心佳作创出,另一则是将隐庐本有的菜式重新唤醒灵魂。
三则是专注一道。
所谓专注一道,就得记住贪多嚼不烂。
赵父亦或者街面上的食客,不少人都在说隐庐庙小,什么时候在开另一家分店。
分店不难开,她手上有钱有地,目前也有人,难得是在分店开之前,要和同行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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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世上的什么行当,都喜欢聚众做事。
别看隐庐如今风光,其实风光背后,隐藏着水还深呢。
想到这里,赵玲珑不紧不慢道:“菜式翻新本不是难事,今日是来要拜谒一下杨老爷子。”
管事满腹惊奇。
杨老爷子第一次来,你端着架子不愿意拜见一二。怎么如今,却要主动上门请见?这不是叫人家低看嘛。
还是上一次的房间
杨修年带着从侄儿杨启年正交流着桌上这一道盐水兔子的做法,听小厮通报来人是隐庐掌柜后,叔侄二人对视一眼,莫名有点心虚。
毕竟在人家酒楼,分析着别人秘方做出来的饭菜,有些小人行径。
杨修年正了正神情,道:“请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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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的女郎确实如传言中,年轻貌美,身形虽比寻常女子高,却还是有一种弱柳扶风的细质。
杨修年起身拱手,同对方让礼。
同是厨艺大家,他敬地是对方的手艺。
赵玲珑回礼,在客座的香蒲团上跽坐,“您是御膳名家,能来我隐庐赏脸,实属荣光。”
管事看她面上神情诚恳,与记忆中当初轻描淡写地提起杨大家的样子不能说天差地别,只能说毫不相干。
女郎挺能演。
能演的赵玲珑做足了小辈的姿态,与杨修年交流了几句做菜心得后,便要起身离开。
眼看人就要到门边了,还是杨修年还耐住,出言打断,“您今日来只为与老夫言论几句?”
被喊住的人露出意外的神情,想了一会儿,像是害羞一般低下了头,“您慧眼,是小女露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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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嘛,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来这边拜访叔父?
还不是和商会的那些人一样,想要借叔父的人脉。
一旁的青年面露鄙夷,心中不耻。
赵玲珑站直身子,神情认真且较真,“你的一道成名菜名唤沙翁醉月,晚辈仰慕已久。不知下月踏中节,可有荣幸与您一战,比个高下?”
管事笑眯眯地神情一僵,怀疑屋中风太大,自己听错了。
‘嘎吱’一声,杨启年手中的竹筷子,生生被折断了。他面上的鄙夷尚未褪去,又新添震惊,一时连面容都有些扭曲。
屋中最先有反应的还是杨修年。
只见他哈哈哈一阵大笑,起身背手在后,身旁的从侄儿也急忙站起来,表示了不满,“你是哪家的师承,也敢和我叔父…”
叫板二字被杨修年挥手拦住,他绕过桌前,同赵玲珑对视一瞬,确认她此言不虚,“你这后生虎地很。老夫收山多年,今日便为你破例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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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中节,富川山居,老夫等着你。”
她敢下战书。
他又何惧?
江山代有才出,且看这一辈蜀中菜,是他老而为精,还是她更胜一筹。
渝州城近日最大的消息——隐庐新崛起的勺头赵玲珑给洛阳千秋殿的前任御膳大家杨修年下战书了。二人相约富川山居,于踏中节,决一雌雄。
崔家书房
韦二便是听茶楼说书先生的故事都没笑地这么癫狂,他整个人抖着,声音断断续续,“我的老天爷呀。杨修年这个老东西,怕是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和一个女子,一!决!雌!雄!”
他的言下之意——这二人谁是雌,谁是雄,那明眼人还看不出来吗?
崔昫面无表情,神色只是在听到‘踏中节’是有细微变化,不过转眼又恢复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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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扫了还在笑着的韦二一眼,很认真地思考着玲珑先前问过的一句话。
——赵玲珑说:他是不是有病?
半晌后,崔昫得出答案,“韦二,你本身没什么大毛病,但是应该多读点书了。”
不然也不会听不懂民间传言,还笑地如此没正行。
韦二身子一僵,涨红着脸回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