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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张斐然手腕一沉,刀尖在胡人的肚皮上划开一道浅浅的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是真的不知道!”胡人知道张斐然不是在骗他,吓得哭了来,一边打嗝一边说,“爷爷没……嗝……没告诉我,我……嗝……我就听别人喊……嗝……喊他万……嗝……万道长。”

“万道长?”一旁的裴景行、苏衍和高泽楷皆是一惊,尤其是裴景行,他想起那夜金吾卫的急报,万道士的尸体先是被人发现在一间破庙里,之后又不翼而飞,难道万道士真的还没有死?

张斐然转头看向裴景行,问道:“你认识?”

裴景行点点头,他见周围都是张斐然的亲兵,便小声回答道:“那个万道士,是废太子的人,还是国师的师兄。”

“裴街使!”高泽楷见裴景行话中扯到家师父,开说道,“裴街使,一码事归一码事,万道士是万道士,国师是国师,哪怕曾经是师兄弟,我师父也未曾心软过。”

“废太子?”张斐然哑然,他发现这件事已经渐渐超他控制的范围了。

废太子已经死了三十年,现在突然冒来一个据说是废太子旧部的万道士来,着实奇怪。不过他依稀记得,当年废太子身边的确有过几个道士打扮的人,难道这万道士就是那些道士中的一个?

张斐然不由看了眼高泽楷,后者注意到他的视线扫过来,脸上一僵,随后扯一个笑容来,说道:“张将军,那个万道士的确曾经是我师父的师兄,但因为他是废太子的党,为此还气得我师祖吐血,数十年修行毁于一旦,我师父早已与他没有师兄弟情谊了。”

张斐然一笑:“高道长多虑了。”

只是这笑容落到高泽楷的眼里,却让他感到愈加七上八了。

“那个人是在哪里找到你的?”

即使这年轻的胡人不知道幕后者的真实身份,张斐然还是决定再审一审。

“是在西京,”胡人这时候已经不哭了,带着满脸未干的泪水,哆哆嗦嗦地回答道,“我去西京,是因为听说废太子把找到圣地的地图藏在了一件衣服里面。”

衣服!

裴景行突然想起仙奴,她是废太子侍妾,也是胡人身,而且

就是她告诉废太子本族圣地的事情,开问道:“百鸟朝凤衣?”

“没错,”胡人点点头,“我记得阿丽苏说过,她在西京认识一个人,曾经与她的姑姑有些交情。阿丽苏说,百鸟朝凤衣里有着我族圣地的秘密,但是因为废太子死了,百鸟朝凤衣落不明,我要在西京呆上十年,甚至几十年才找到这件衣服。”

“后来呢?”

“后来,阿丽苏有一天很开心,她说她发现有别人也在找百鸟朝凤衣,而且那个人的门路比我都要多,只要跟着他,就找到百鸟朝凤衣了。有一天,西京的闭门鼓已经结束了,阿丽苏却执意要去,说是她探听到天晚上,那个人回去西京的鬼市,那里有百鸟朝凤衣的落。是我等了三天,都没有见阿丽苏回来。阿丽苏是我族最有成为圣女的人选,长老见阿丽苏失踪,想尽一切办法打听,但是都没有阿丽苏的落。”

阿丽苏,也就是当初那个黄纱胡女,她跟踪苏衍,抢先一步与画皮做交易,却在最后关头尔反尔,妄图从画皮手中抢夺百鸟朝凤衣,结果被后者剥了皮。只是画皮很快就被随后追来的苏衍与裴景行打伤,生死不明,那阿丽苏的皮与肉都被丢弃在屋中,早就腐烂了。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知道阿丽苏最后的遭遇了。

张斐然背着双手,在胡人身边来回走动,沉思片刻后,问这胡人:“你族还有多人?”

胡人摇摇头,说道:“从圣地被废太子抢了以后,我部族为了寻找重回圣地的方法,分成了许许多多的分支。我这一支有二十七个人,平时靠表演喷火术、回旋舞和炫目戏为生。三年前,我听说废太子虽然死了,但西京有关于圣地的线索,所以我就一路靠着表演杂耍积攒路费,慢慢走到了西京。”

张斐然又问:“只有你爷爷坚持要阻止我找到圣地?”

“是的。”

张斐然一估算,说道:“这看来,起码还有二十个胡人,是想要利用我,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胡人不敢说话。

张斐然看着胡人怕死的样子,想起金勇被这该死的胡人与他爷爷设计害死,死后还被做成了傀儡,不由怒火中烧。

“你的联

络方式呢?”

“没有的。”胡人想活命,却又不敢撒谎,哭丧着一张脸回答道,“爷爷带我离开,就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回去了。爷爷说,那些人为了己死后回到圣地,已经忘了圣地是多得神圣,居然还想让外族人第二次进入圣地,他已经不再是我的族人了。”

最后一条线索似乎也断了。

张斐然双手捏成拳,深吸一气,问道:“你会画画?把你剩的那些族人的画像画来?”

胡人还以为来了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连忙点头答道:“会,会的,我会画画,我以把他的长相都画来,给你。”

张斐然给一旁的士兵递了个眼色,说道:“带去,让他画完。”

“是。”

等胡人被带走后,张斐然又招来另一个士兵:“把金参将的尸体好生埋葬,给他家送信的时候尽量婉转点,别说是有人故意模仿金参将家人的笔记,送了一封假的家书,把他骗去的。你就说,金参将巡逻的时候,遭遇一群悍匪,他英勇杀敌,不幸遇难。我记得他家中还有几个弟弟妹妹,要是遇见他,就先和他说这噩耗,不要让老人知道。”

“是,”士兵领命,又看了眼那年迈胡人的尸体,恨恨道,“将军,这爷孙两个怎处理?”

张斐然目露寒光,咬牙道:“等那个胡人画完画像,一刀杀了,两具尸体全部抛尸荒野,让野狗来吃。”

“这也太便宜他了!”这个营地里的士兵都是金勇挑来,一块寻找圣地落的,与金勇关系然十分得好,“金参将是怎死的,他就该怎死,也要让他尝尝金参将死前受的苦!”

张斐然却摇了摇头:“杀了他,是给金参将报仇,不虐杀,是给金参将积阴德。你去吧。”

士兵这才恍然,哪怕是顶着一张黑脸,都见他脸红了,拜道:“是。”

“张将军,这不大妥当吧?”此时,听完两人对话的高泽楷突然开,“既然他都招了,还帮我把其余胡人的画像画来,那就该放他一条生路。”

“生路?”张斐然冷冷地看着高泽楷,末了突然笑了起来,“我只知道,如果不是裴景行破了胡人的幻境,我走的,就全是死路了!”

高泽楷面上一红,耳朵都快滴血来。

张斐然看着高泽楷,突然叹了气,柔和了语气说道:“高道长,这里不比西京,哪怕只是走错一步路,都再也没有挽救的余地了。你要记住,仁慈是留给己人的,对待敌人,你越是仁慈,害的人也就越多。在战场上,我要是仁慈,这些异族人早就打到西京去了!”

高泽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有些后悔,后悔己为什要这时候说话,还是替一个试图害死他的胡人说话。但他也有些不悦,正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个张斐然一看就是个杀胚,手头上不知有多人的冤魂,与此人讲道理,好比对牛弹琴。

高泽楷并不知道,张斐然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密切注视着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张斐然比高泽楷年长一倍,在战场上的生涯都要比高泽楷的年岁长,一个从小顺风顺水的国师爱徒,他的心思逃不过张斐然的眼睛。

察觉到高泽楷的心思,再想到大营里还有一个不成器的赵世敏,张斐然更加担心己徒弟这次的行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有点长哈,希望大家不嫌弃

第72章

处理完了这件事,张斐然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办——胡人料到他会选金勇来主办这件事,必然是有对他和对军营十分了解的人从旁策划,而既然已经有一个身为废太子旧部的万道士了,难保他身边就没有废太子旧部的人。再想得远一些,朝堂上,皇帝身边,是不是也潜伏着废太子旧部的人呢?

这是一件大事,甚至比进入圣地找到够救治东宫太子的病还重要的大事——太子还再立,一旦帝王驾崩,废太子旧部得权,那才是真正的山崩地裂。

只是距离废太子犯上作乱已经过去三十年,当年张斐然不过是一个十岁头一点的小娃娃,连军营的大门往哪里开都不知道,更不用说掺和朝堂上的事情了。但他还记得废太子死后,西京长达近乎三个月的动荡,每天都有人因为参与废太子谋反一案的罪名被抓走,之后,张斐然就再也没听说过他的落了。

哪怕是那长时间的血洗,如军中、朝中多极有潜伏着废太子的旧部,足以见得当年废太子之势有多壮大。敌人在暗中悄悄发展着,壮大势力,而

他却一直没有发现,一直到天,才隐约找到一丝苗头。张斐然只觉得时间紧迫,他知道,己必须立刻上书远在西京的皇帝,让他加紧排查。还有军营,己的军营里,有多人是与废太子有联系的?

张斐然不敢声张,他先是写了一封密报,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都写在密报上,亲手封好后,喊来他最为信赖的一个亲兵,将密信交给他,叮嘱他务必要将此密信送到西京礼部侍郎许敬宗手中。

西京那边张斐然鞭长莫及,只送去一封密信,望皇帝与许敬宗够主持大局。而西北军营这边,他是要好好排查,将那些废太子的人统统找来。

不过话说回来,这件事工程浩大,想要在一天之内找所有内,那是绝对不的。张斐然因为此事忧心忡忡,他一想到己手一名参将与三名士兵因此丧命,更加夜不寐,干脆拿起一旁陪伴己多年的紫竹萧,又在身上披了一件御寒的大氅,掀起营帐的帘,走了去。

西北日夜温差极大,白天他还被烈日烤得黑了不,到了夜里寒风呼啸,打在人脸上,一张脸很快就被冻得失去了知觉。

张斐然摆摆手,示意守夜的士兵无需起立。他绕过火堆,捡了一个远些的地方坐,长萧放到嘴边,悠悠地吹了起来。

幽远的箫声陪着呼啸的寒风,在苍凉的西北荒漠上显得格外凄冷。或许是仍然沉浸在部牺牲的悲伤之中,张斐然的箫声如泣如诉,让人听着只觉得心肝都快碎了。

也不知吹了多久,张斐然放紫竹萧,也不回头,只是说道:“你来了。”

裴景行立在张斐然身边,拱手拜道:“师父。”

张斐然拍了拍己身边空着的位置,说道:“不必拘礼,坐吧。”

裴景行也不客气,当即便坐了。

“你接来打算怎办?”因为只有师徒二人在场,张斐然也不绕圈子了,直截了当地问道,“我看你个人当中,赵世敏年轻气盛,一看就是小被家里人宠坏了,我虽然借着他无礼的错处罚他跑圈,但这不足以磨平他的气性。那高泽楷,看着样子身手倒是不错,又是国师高徒,只惜是个窝里横。”

听到家师父对高泽楷的形容,裴景行忍不住笑了起来。

张斐然似笑非笑地扭头去看他,骂道:“还笑!有什好笑的?这种人才是最棘手的。赵世敏那种人,我见得多了,不过就是狐假虎威,没了老虎护着,他翻什浪来?对付这种人,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比他更横!这一点上我倒是不担心你。至于那高泽楷,假仁假义,天还想让我饶过那个胡人,见他也是小在蜜罐子里长大的,不知道什叫做死。”

裴景行点头道:“师父猜得不错,高泽楷是官宦子弟,很小年纪就被国师看中,收为大弟子,如被国师带着,也很得陛信任。”

“陛也是太仁慈了啊,凡事都应该是有者居之,国师是国师,他是他,国师的徒弟就一定厉害了?”这话要是被别人听到了,有不文章做,所以张斐然很快便把话题转到另一个人身上,“最后一个人,听说是你的好友,惜偏偏是个瞎子。”

裴景行意识想反驳,转念一想,苏衍还没有把己左眼的事情告诉别人,他然没有权利替苏衍去说。不过一想到己是唯一的知情人,见在苏衍心中,己才是最值得信赖的,不由有些小小的开心。

张斐然见裴景行嘴角上扬,奇怪道:“我在和你说正经事,你笑什?”

裴景行连忙收敛了笑意,摇头道:“没什。师父放心,苏衍虽然双目失明,但他的身手比高泽楷和赵世敏都要厉害。连续两次幻境,都是苏衍破的。”

“是苏衍?不是你?”张斐然有些诧异,“倒是我小瞧他了。”

裴景行毫不揽功,将苏衍两次识破幻境的经过告诉给了张斐然,末了又感叹道:“要不是苏衍提醒我,我真的会中了那胡人的道。”

“这说来,苏衍这孩子倒是不错。”因为苏衍是裴景行的好友,张斐然本来就看他和看高泽楷赵世敏不一样,听了裴景行的叙述后,他更加对苏衍看高一眼,“你小子也不错,竟然在那短的时间内想到将计就计,假装陷入幻境之中,引诱敌人现身。苏衍也配合你,你两个倒是心有灵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心有灵犀”个字落进裴景行的耳朵里,激起了他心中一圈圈的涟漪。

“师父,有一件事,我存在心里无人讲,不知该不该与师父你讲。”大约是被先

前那苍凉的箫声所感染,裴景行想到这几天来的遭遇,想到金勇等人无辜丧命,不免对后的行动感到些许沮丧,甚至有些许前途未卜的感觉来。

人一旦面临死亡,往往有两种表现,一种是担惊受怕,垂死挣扎,想尽一切办法来逃避死亡的结局;另一种则是心一横,干脆豁去了,将平日里那些不敢想的、不敢说的、不敢做的统统想一遍、说一遍、做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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