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高台上的父皇这才注意到我。

但只是扫了我一眼，就把目光移开。

「将军远道而来，小女让将军见笑了。」

「不如让这贱婢，为将军献上一舞。」

他喊我贱婢。

我的父皇，将我称为贱婢。

明明在靖国时，我已经告诉自己千百遍。

此后，只当自己没有这个父皇。

可亲耳听到时，心原来还是会痛。

被称作将军的男子笑了笑，一双桃花眼甚是勾人。

「那就让……念安公主，献上一舞吧。」

念安是我娘给我取的名字。

我娘说她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我能平安。

但早就不平安了。

从我和我娘一起被送到靖国军营那刻起，就没有李念安了。

我直起僵硬的双腿，走到圆台中央。

挽袖、起舞。

台下人的眼神有不屑、有轻视。

他们肯定想的是，

看，我跟我娘一样贱。

我再怎么样也是皇帝的女儿，却被皇帝亲口要求给外臣献舞。

舞毕，我收拢双手，对着父皇做了个揖便准备退下。

「慢着。」

那名将军又发了话。

「念安公主这舞，倒学得她母亲几分神似。」

宴席一时寂静。

这深宫里，我娘的名字已成为禁忌。

谁听得都能踩上几脚。

更因为，他就是靖国提出要求我娘去靖国军营的那名将军。

杨璟琛。

也是靖国备受宠爱的三皇子。

三个月前和大荣一战中，亲自挂帅出征。

父皇的脸一时挂不住。

青一阵白一阵，但还是面带笑意。

「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不如将此女，赠给杨某如何？」

杨璟琛发话。

「这种女人你也要？」全场哗然中，德宁公主首先呛了声。

「你不知道她娘是个什么人吗？」

「也是，三月前就是你要她们娘俩过去的，你怎么会不知？」

她不屑地笑笑。

三个月前，和我娘一起被送往靖国的，还有我。

是我偷跟着过去的。

我不放心我娘，偷跟在军队后。

直到被杨璟琛从拉粮草的车子里揪出来。

我本以为靖国将领会是个中年大将，却没想到是个年轻公子。

他盯着我瞧了半晌，勾唇一笑。

「倒是个有骨气的。」

靖国军营的日子，没有他们想的那么不堪。

我和我娘被杨璟琛送到了他在宫外的府宅。

请他的奶娘照看着我们。

只是我娘不甘心。

她不信我爹就这么负了她。

千里迢迢，从靖国逃回来。

但我爹就是负了她。

她逃回京城那日，正是柳贵妃的封妃大典。

喜乐十里，传到宫外。

而柳贵妃，是德宁公主的生母。

高台上的我爹没有说话，全场也一片寂静。

在大荣的主场公然要人，这无异于打我爹的脸。

但仔细想想，大荣都已经卑微到，邀请抢走贵妃的人来这里参加公主诞辰了。

又有什么主场可言。

从我和我娘逃回来后，我爹的目光第一次完完整整地落到我身上。

我感觉到了他的意思。

我立刻跪下，以头抢地。

「奴婢，奴婢不想离开大荣！」

「求皇上开恩，求皇上开恩！」

父皇马上顺势下了台。

「大胆奴婢！杨将军要你那是天大的福分，不知好歹的东西。」

「给我拖下去！」

圆台两边立刻涌上来士兵，将连哭带喊的我拖了下去。

这样一来，父皇既保全了脸面，防止送出女眷的事再次发生。

也给足了杨璟琛面子。

将我这不知好歹的奴婢拖下去，打死都没有关系。

我还在奋力挣扎着，涕泪横流。

不甘心地喊着皇上。

杨璟琛坐在座位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硬挤出的眼泪中，我看清了他的嘴型。

「演得不错。」